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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乔明简掌心线（第1页）

我还记得李夏最后的样子，目之所及全是鲜红。她身上是深浅不一的四十九道刀伤，一道深紫色的勒痕狰狞地横亘在她本来白皙的脖颈上，说不清是哪个更致命。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体内的鲜血能有这么多，多到打扫过后还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凶手拔刀的力气应该很大，我看到飞溅状的血液染在较远处的几株竹子上，碧绿与鲜红对比得惊心动魄。

现在我在学校荷花池边看到了另一具与她的死状不遑多让的尸体。这是一个年轻女性，身体被水泡得浮肿，腥臭的水藻缠绕在她的头发上。她本来画着浓妆，经水一泡，彩妆在她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上混合，塑造出一张让人汗毛倒竖的鬼魅般的脸来。

据说溺水是最令人痛苦的死法。

死者是乐琳琅。在今天之前，她还是追求者众多的英语学院女神，而今天，她只是一具死状颇为凄惨的尸体。到几日后，她还会化成一捧灰，消失在天地间，从此只存在于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里。

我心有戚戚焉，忍不住要感慨一番。

我毕竟只是个学生，不可能真的跟着各位民警叔叔深入调查案情，只能自己私下里做些调查，或是求相熟的警官透露点细节。这个案子因着在我们学校发生，情节又恶劣的缘故，我已经知道了不少，再多他们肯定就不再告诉我了。

就是在我看乐琳琅最后一眼时，我突然发现她的手有些不正常的扭曲。

“那姑娘的手本来是握得死死的，有个年轻人以为她的手里有什么线索，就硬是给掰开，结果什么也没有不说，他还因为亵渎死者被批评了一顿。”注意到我的视线，偷偷给我传递消息的刘叔叔压低了声音。

“老刘！过来，干什么呢，局长不是吩咐了不许跟这小子透露线索吗？”另一个与我相熟的长辈孙警官走过来瞪我一眼，“你要是再把追女朋友的时间用在这种地方，我看你妈不打断你的腿！”

“哎呦，孙叔，我可不敢，千万别跟我妈说！”我爸当初追我妈时就总是因为案子放她鸽子，所以她不希望我也这样。要是被她知道了……断腿倒不至于，被揍成狗是没跑了。不过嘛，“能让我看看她的手吗？一眼，就一眼！我不会破坏现场的！”我还是觉得有什么线索在里头，只是没人注意到。

“成成成。”孙叔翻个白眼，反正勘察已近结束，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我去了。

现场没有厮打的痕迹，但是乐琳琅死前分明是挣扎过的。我看向她露在外面的右手，代表爱情的掌心线在一个大波动后戛然而止，而代表生命的那一根竟是异常浅淡，也异常的短。

……还好半夏回家，不会看到朋友这样丑陋的样子。

在知道了所有我能知道的消息后，我去医院看了看楚晨。他没有死，但是变成了植物人，医生估计他永远不会再醒来。

他母亲是个懦弱迷信但是读过几天书的农村妇女，在家里的独子楚晨高考结束后难得强势了一次，毅然把家里大半积蓄拿出来供他上学。可是她非但没有得到回报，反而还要继续往里填钱，养着一个没有劳动力，还不知道会不会醒来的病人，这个事实实在是让她心冷。

病房里楚母一边流泪一边帮楚晨擦身，我颇为尴尬地把开了一半的门重新关上，退出病房。

我已经用各种线索大致拼凑出了一个有些骇人的真相，现在就差楚母的证词。但是面对着这样一位含辛茹苦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可怜母亲，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乔同学啊，来看晨晨吗？进来吧。”楚母已经擦干了眼泪，只是眼眶还是红的，“真是，让你看到了，真不好意思。晨晨有你这么好的同学真是他的福气，这么多天了，你是第一个来看他的……”

我更为尴尬，因为我根本不是因为同学爱才来看楚晨的，纯粹是为了找楚母问线索，实在担不起她这样的善意。

我难得耐着性子听楚母絮叨了一个多小时才隐晦地向她询问我想得到的线索：“阿姨，楚晨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以后的打算？”

一听这话，楚母的情绪又有点崩溃：“晨晨，晨晨他是说过，他从小就说要好好读书，找个好工作，把我们接到城里住……他高中还告诉我们他遇上了想照顾一生的好姑娘，我也知道，叫什么秋未至的，人也漂亮，也温柔，可不就是大家闺秀，我还说晨晨好福气，没想到……”

“阿姨你别激动。我为什么没听楚晨说起过他有女朋友呢？”

“唉，不是都说‘红颜薄命’吗，我听晨晨说她失踪了，就觉得她可能被人贩子给拐了……”

这就差不多了。

“这也是命啊，”楚母长叹，“我家晨晨这次，是招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能活着就是万幸了！”

……不干净的东西？

“唉，乔同学，我也就只能跟你念叨念叨了，我家晨晨本来是一生平安，事事顺遂的大富大贵命，可前两天我三姑婆听说晨晨出事来看他，却发现他成了福浅命薄的命了，这可不是不干净的东西害的吗？！”

我抽了抽嘴角，她眼尖地发现了，拉起楚晨的手，手心向上伸出来：“你别不信，你看看晨晨的手！”我不得不看了一眼，代表事业的掌心线断断续续，生命线则跟乐琳琅的相似，比平常人的要短上不少。我心里怀疑她只是记忆出错，楚晨的手本来就是这样的，但是也没有反驳，只是又呆了一会就找了借口离开了。

傍晚的时候我上了学校论坛，那篇《关于学校竹林的二三事》已经更新到小夏爱上小秋的男友林是辰，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妒火，和同样嫉妒着小秋的优秀的小冬密谋杀人弃尸的部分了。

“我当时正在赶夜路，附近没有路灯，只有天上有几点微弱的星光透过云层漏下来。我听见小竹林深处有挣扎声，有刀子入肉的闷响，还隐约看到三个少女的身影，一个披着长头发少女跨坐在一个马尾少女的背上，一手用麻绳勒着她的脖子，一手用刀子胡乱地捅，不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声，另一个短发女生站在一边，嘴里数着数，已经到三十多了。这时候我看到被压在身下的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女转过头来，把脸冲向我的方向——很奇怪，明明光线很暗，明明隔得很远，我就是看到她的眼睛闪过一道红光，死死地盯着我。诡秘的微笑绽放在她的唇角，好像在说‘我记住你了，我会来找你的’。”

“我脸色一白，捂住嘴后退两步，快速跑掉了，之后的一天里无论我在干什么，都有一种被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盯着的错觉。有一天我实在良心不安，偷偷去了一次小竹林。小竹林里那个女生出事的地方只有满地的枯叶，我直觉不敢靠近，一时间所有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都涌了上来。”

“我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操控，一步步走向竹林中间的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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