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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们齐齐拥上来,悲怆地喊着“公子”,窦暄满脑袋嗡嗡响,他愣愣地望着床上的陆雨梧,他静躺在那里,仿佛神魂尽去,只剩这一具血肉皮囊。
陆雨梧……真死了?
窦暄天生发肿的眼皮颤动,脸上血色尽褪。
这天夜里,先是巡盐御史吕世铎漏夜而来,后半夜里得到消息的谭骏等人也赶了过来,连孟莳也拖着风湿腿来了。
汀州大半个官场上的人都来了,他们亲眼看见陆知州的尸体被他的忠仆给放进棺材,停在堂上。
一夜过去,天才濛濛亮,雨也停了,就在这州署衙门前面的大堂上,大小官员分了两边坐下,久久无人说话。
“陆大人忽遭不测,”
冗长的寂静过后,到底是盐运使谭骏猛地站起来,“我们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要查!严查!”
他来回踱了几步:“陆公尸骨未寒,他唯一的孙儿却殒命于此,若不查出真凶来,我等又如何向九泉之下的陆公交代?又如何向当今圣上交代?”
“依我看,陆大人既然是从花府出来后就吐了血,那么咱们如今就该先将花懋拿下审问,他绝脱不了干系!”
忽然一道声音落来:“早知如此,你谭大人又为何一定要陆大人去收敬香钱?”
谭骏一愣,转过头看向他:“窦暄,你如今是在怪我吗?这差事难道是我们盐官的?你们州署衙门是一点力都不用出么?”
“花家是疯了吗?”窦暄紧攥了一把膝盖上的衣料,他一下站起来,“陆大人前脚从花家出去,后脚就中毒而死,花懋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明目张胆地谋害朝廷命官?”
谭骏脸色一沉,意外似的:“我说你这个窦鹌鹑今天是吃错药了吗?平时也没见花懋给你献慇勤,你说不是花家,那到底是谁?”
窦暄平日里就跟他的外号“窦鹌鹑”一样,在汀州这个官场上从来屁都不敢大声放一个,今日却敢跟谭骏呛声,如此反常,谭骏盯着他,忽然冷笑一声:“好啊窦鹌鹑,你既然认为不是花懋,那你想说是谁?”
谭骏双眸一眯:“……是我?”
他忽然回头,看向坐在上首处的吕世铎与孟莳:“还是二位上官啊?”
神仙打架,州署衙门里的小官们根本不敢吭声,一个二个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窦暄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又成了那副鹌鹑样子:“下官绝不是这个意思。”
但谭骏哪里肯放过他:“不是这个意思?那你又是什么意思?窦鹌鹑,难不成以往是我小瞧了你,我看你……”
“够了!”
忽然一声暴喝。
谭骏被吓了一跳,嘴里的话戛然而止,他回过头,只见那位从夜里见到陆雨梧尸身时起便一直沉默的巡盐御史吕大人铁青着脸,冷冷地睨他。
堂内死寂。
孟莳在旁,松弛的眼皮抬起来,他看向身边的吕世铎:“吕大人,我晓得陆公的孙儿没了,还是在咱们这儿没的,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吕世铎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
孟莳言辞温和极了,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可当下要紧的,是要找出杀害陆大人的真凶,谭骏的话也没说错,花懋是有嫌疑,审是要审的,还有其他有嫌疑的,也都要一一审过,不审,怎么查下去呢?咱们总要给皇上一个说法啊。”
“还有,”
孟莳双手撑着一根拐杖,看向站在那儿的窦暄,他浑浊的眼将窦暄不着痕迹地审视一番,“陆知州遭遇不测的事,我已经命人送信去南州禀报布政使大人,还有,眼看盐商又要运粮了,这是大事不能耽误,窦州同是州署衙门里的,你来暂代知州行事最合适。”
说着,孟莳顿了一下,他看着窦暄:“此事,我也已经在信中与布政使大人提了提,想来用不了几日,南州那边就会有信儿过来。”
新上任的知州大人死了,此事一日之内很快传遍整个汀州城,因为还没有查出真凶,所以暂未设下灵堂,只停棺在后衙房中。
白日里几位盐商纲总都过来了,其中没有花懋,因为他如今嫌疑缠身,已被押入大牢审问,但剩下这些纲总们谁也没有进到后衙中去,陆青山以暂未设灵堂的借口将他们都挡了回去。
入夜,停棺的房中只有一盏孤灯,那茸茸的灯火映在窗上,陆青山作为陆雨梧的忠仆,此时已领着人往大牢去看着窦暄审案,因而房外只有几个衙门差役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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