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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沉吟一下道:“我倒是忘了,这贤德妃是府上的大姑娘。”邢夫人应是后又听皇后道:“本是因夫人教子有方,琏儿年纪不大,却为国为民有大功,我就好奇想见见是什么样儿的夫人教出这样的好儿子,忽略了府上还有位姑娘在宫中。”
邢夫人还没听出什么,迎春倒明白皇后的意思——她召见邢夫人与迎春,并未在宫中大张其鼓,元春却恰好在邢夫人和迎春刚进凤栖宫就请见,必是私下打探了消息,或者以为是贾家自己把消息传进了宫里。
因此迎春道:“因贤德妃娘娘将省亲,所以二太太有时会问问贤德妃娘娘的喜好。我与母亲得了能晋见皇后娘娘的消息,深怕失了仪态,这几天忙忙地与嬷嬷们学习宫中礼仪,倒忘记问老太太和二太太是否有什么话带给贤德妃娘娘。”和元春联系的是二房与老太太,大房的人从未与贤德妃联系过。
皇后听了迎春的话,更是满意一笑,叫宫女唤贤德妃晋见。等元春行礼问安毕,皇后就对邢夫人与迎春道:“这里贤德妃请见,必是有要紧事务,我今天见了你们,知道姑娘教养的好也就放心。你们且先去吧,有空还带姑娘进宫与我说话。”又立时安排人带出邢夫人与迎春,让人去安排软轿送到宫门。
元春确实是听了王夫人找人传进来的消息才知道邢夫人被皇后召见。她本看不起大房之人,却不料先是贾琏一下子有了实职,后是贾赦成了礼部侍郎,再是贾琏于国有功连升两级,一个个的消息传来都是大房的人上进加官,让元春无法忽视。
听了这些消息后,元春一时喜一时悲。喜的是前朝与后宫从来一体,娘家有人在朝堂,宫中妃嫔自有体面。悲的是这立于朝堂之人却不是自己父亲而是一向让她看不起的大房之人,自己一向与大房是面子情,母亲还独揽管家权多年,要说大伯母没意见自己都不信。
可听说大伯母进宫,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见上一面,也好让皇后看看两房虽已分家却还亲近。谁料皇后防备她至此,让她连个话缝都找不见就打发人出宫了,一时心中气苦。
“贤德妃此时请见,所为何事?”皇后明知故问。
元春原是皇后宫中女官,也是在皇后宫中与皇帝成就了好事得以封妃,在心中对皇后说不上多敬重,觉得皇后真是个厉害的,自己哪能成就好事,又对今天皇后一点面子不给自己气恼不已,脱口道:“本是听说今天大伯母得娘娘召见,一时思亲心切,所以来与大伯见上一面。”
没等皇后答话,就听皇帝冷言道:“你是听谁说的?皇后刚整肃后宫,你倒是消息灵通得很。”
皇后也让突然出现的皇帝唬了一跳,埋怨道:“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下,吓我这一跳。”
皇帝道:“我不是听你说要招那家伙的夫人和女儿进宫,想看看他这个夫人为人如何,才忙忙地进来。你又不爱迎送那一套,还让人通报什么。”看看已经跪地的元春,复冷着脸问道:“是谁告诉你皇后召见贾赦妻女的?”
元春不想皇帝揪着不放,一时无话可说。皇帝不耐烦地喝道:“一天到晚生事,倒真是与你父母一脉相承。皇后还是得再查一下,连你宫中消息也能打探出来,倒有能耐。”
这时皇后身边一等宫女元芷上前道:“孔嬷嬷刚才与奴婢说,迎接贾将军夫人的宫女不大妥当,对贾将军夫人不恭敬不说,言语也不谨慎。”
皇后奇道:“我不是让你找个妥当的人去接人?听说贾将军夫人是个胆小的,要是言语不谨慎可别吓到人。”
元芷道:“是二等宫女春桃。奴婢本来看着她腿脚还算麻利,让她跑这趟,谁知是个眼大心空的。好在在两位嬷嬷跟前不算拿大,不然都是奴婢的罪过。”
皇帝一笑:“那么个混人,夫人竟是个胆小的,也是奇事。”见皇后看向地上的元春,又道:“贤德妃私自打探皇后宫中动态,心有不轨,着罚俸三月,撤了牌子吧。这段时间好好在凤藻宫思过,不必到皇后这里请安了,家人晋见也免了。”
元春吃惊地看向皇帝,她圣宠一向浅薄,再要撤了牌子,又不能到皇后宫中请安,怕是皇帝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想起她来,心都灰了,只叩头认罪:“臣妾知错,请陛下开恩,请皇后娘娘看在臣妾思亲心切的份上开恩。”
皇后一哂,对着皇帝道:“是我对宫中整肃的不彻底,才让她有消息可探,罚俸也罢、不见家人也罢,撤牌子还是免了吧。”反正皇帝已经厌弃的人,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皇帝想了一下道:“也好,免得他们家人又闹那家伙,朕也得不了清静。”因对元春道:“贤德妃好好想想自己这贤德二字可担得,再有下次后果也不必朕说了。要是还想和你家传递消息,你且试试。退下。”
元春只能叩头谢恩退下,耳边还听得见皇帝对皇后抱怨:“何必为她讨情,也不见她知恩,指不定心里还怨你呢。”一时脚下的步子都乱了。
因那日忠顺自己出主意替贾赦收了东西,自觉贾赦欠他一个大人情,天天到礼部报到让贾赦带他去围观学习中的平郡王,让林胜不胜其烦。又不能把当朝王爷赶走,只能把此事报给尚书大人。
左尚书也拿忠顺没办法,只能想法儿折腾贾赦,倒让他想出一个好办法——勋贵自开朝以来,历来降等袭爵,可少有人家按等改制的,就连贾赦自己也是如此。这些人不改制也就算了,一个个以祖上荣光自居,个个在京中只知生事,什么仗势欺人、包揽讼词、强买强卖不一而足。如今来了一个出身勋贵的右侍郎,不如放他们自己去打擂台。遂叫人请过贾赦,先问道:“贾大人这几天与林胜习学礼仪,不知可有所得?”
贾赦回道:“下官愚钝,尚未知皮毛。”
左畸道:“礼仪之道不在一朝一夕,时间长了贾大人定能成个中楚翘。如今倒有一事,非大人之力不可为。”
贾赦和这尚书只是每日见面点头之情,只静侯下文。左畸接着说道:“京中勋贵,想必贾大人都是熟悉的。”
本朝皇室人员封爵为宗室,武将因公封爵为勋贵,文人清流封爵为清贵。不过文人封爵较少,宗室有宗人府管理,只有开国时大封天下时,武将封爵最多。只是开朝近百年,国初时的老将早已凋零,子孙袭爵多降等,如贾赦父亲贾代善一样原等袭爵的人凤毛麟角。贾赦不知左畸用意,只能含糊地答道:“都熟悉倒谈不上,不过是平日年节有些走动。”
左畸不以为怵,笑道:“总是比我们这些人熟惯些。如今你也知道,好些袭爵人家虽已降等,却少有改制的,一个个挂着原来的爵位牌匾,就以为自己还是原来的公侯之家,多有行不妥之事的。”
贾赦自然知道这些勋贵人家行事作风,也不以为意,倒是左畸自己想起跟前之人也是袭了一等将军却家中挂了公府匾额,有些歉意地说:“贾侍郎不必多心,并不是针对你一人。”
贾赦早就想把荣国府的匾额换了,这样假正经也就不能再以国公府二老爷自居,人们也能真正把两房人分开。因道:“大人不必多说,只说下官的差事就好。”
左畸对贾赦的态度满意,说话也就更软和了三分:“只是想请贾大人将有爵之家现袭何爵,家中所悬何匾,是否名实相符调查一下,待我们礼部了解了情况,拿出一个章程来呈圣上定夺就好。”
说得轻巧!一旦皇帝要让这些袭爵之家按制遵循,那调查的贾赦就成了众矢之的,更何况他家里本就还有一个以国公府为傲的老娘,不用外人收拾,在府里他就别想好过。就以当今那认死理的性子,勋贵人家按规改制是十成十的事。
要是原主肯定不会同意此事,可换了芯子的贾赦就巴不得这一声——后世的红楼已经让人分析烂了,贾家被抄家皇帝看不惯勋贵尾大不掉是个重要原因,什么四王八公同气连枝,那就是自己□□裸的找死。
和皇帝争权柄,在皇帝没坐稳帝座时还能容忍一时,等皇帝坐稳了江山,收拾这些人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君不见原箸中四大家族都灰飞烟灭了。借此时机,贾赦能与勋贵彻底决裂,不光皇帝乐见其成,就是贾赦自己也正中下怀。
可是贾赦还是面有难色:“大人,下官怕是不能胜任。”
左畸自是知道贾赦为何为难,可他本就是为了折腾贾赦,口气坚定:“贾大人,你我食君之禄,忠君是应有之意。可不能为一己之私置陛下圣恩于不顾。知道大人为难,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大人慢慢做就是。”
贾赦听了还是满脸的不愿意,直到左畸自己说出贾赦可以不用坐班,在京中随便调查,还没有期限后,才不甘不愿地向左畸一拱手:“下官只能勉力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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