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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坟头（第1页）

万人坟头！

一座青山，何以被说的如此恐怖。刘僖姊刚刚亲眼看见那鬼火，眼下听到这话，不再感觉十分的惊诧，但仍心有余悸。

鲜丹将瓦罐里的土全部倒在桌上，用工具将泥土分拨，一边动作，一边对他们徐徐道来那牛文寨后山的秘密。

原来，冯家这座私矿是五年前发现的，正式开采大约是在三年前。而上安郡的匪患差不对也是这么个时候兴起的。正如刘僖姊之前猜测的那样，牛文寨兵器库里的兵器都是出自此处，私矿与匪寨本就是命运相连。牛文寨在明，私矿在暗，真正保护的却是这处藏兵谷。刘僖姊不得不感慨，这背后谋划设局之人花费数年，在这山南道和关内道的交界处布了一场天大的局。

但是矿场并非寻常地方，开山采石本就是与自然作对，是极险的事情。大靖朝许多官矿每年都有死伤限额，超过了这个限额，官府便要上报担责。这寻常磨蹭意外倒还好，可若是倒霉了，遇上个矿难，死伤的可不止百十人了，后果也不可想象。刘僖姊少时在资善堂时曾翻看过大靖矿志，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在百年前嘉靖女帝在位时期，陇右曾发生过一场山崩矿难，死伤数千人，除却矿工还有附近的村民，一夜间哀嚎遍野，令人心痛。那是大靖朝史上最严重的一次矿伤。至那以后，朝廷对矿地监管就格外严格，不仅派军队守护，且设有专司矿业的官吏。

冯家私矿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是没有朝廷正规管理制度，处处都是危险隐患。刚开始那一年，矿洞崩塌是常事，每发生一次，最少也要死伤几十个人。如此一来，单是头两年，死的人便远远过千。后来，大部分都矿洞挖了出来，矿难渐少。可是半年前，又因赶工采导致至一处矿洞崩毁。那矿洞挖的深，埋了几百人，无一幸免。就这样，几年内这座矿山死去的冤魂，恐怕比上安郡的百姓还要多。

鲜丹讲的慢，刘僖姊安静听着，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甚至指甲扣进了肉里她也毫无察觉。

“于是这些因矿难而死的人的尸体便丢在了牛文寨后山”孟玊倒是平静，听了这等惨事也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发问。

鲜丹是见惯生死的人，可提起这些却也皱眉叹然，道:“既然死了人，就肯定要处理尸体。这么多尸体，其实一把火烧掉是最好的办法。可坏就坏在这是座私矿，藏在深山，平日里炊烟生火都极其小心，哪里还能大火烧尸。再者，若是不小心引得山林大火，那便不是人力可挡的灾难了。看看如今被大火夷为平地的牛文寨，便知晓其中厉害。于是，这些尸体便只能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埋起来，不被人发现。而这个地方就是牛文寨后山。”

万人坟头，原是如此。不曾想，当日刘僖姊与孟玊闯入的后山，地底下埋着的竟是累累白骨。那每一具躯体，曾都是鲜活无比的生命，却被自私与利益永远困在了潮湿的泥土里，最后只能化为一团团幽怨的鬼火，在漆黑的夜里来诉说冤屈。

刘僖姊闭眼再睁，眼底深处已经浮现了不易察觉的杀机。但真相还没有结束，真正可怖的永远不是贪婪，而是贪婪过后的报应。

孟玊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瓶子，打开看过后又闻了闻，然后把玩在手中，对鲜丹道:“可这些都不是他们找到你的理由，处理尸体而已，用不着你。”

鲜丹知他聪明，已经瞧出端倪。确实，冯家人找到他是因为他的医术。事实上，无论是谁找到他，大概也都是这个原因。大夫其实有时候很讨人厌，一旦需要了，那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确实，冯家找上我，是因为牛文寨后山出了问题。半年前那场矿难死了几百人，尸体埋在碎石下腐了好些时日才挖出来，后来按旧例运到牛文寨后山。可是这一次，因为尸体多且烂的时间长，牛文寨的后山便传了瘟疫。”

瘟疫！

刘僖姊猛一激灵，被这二字惊到。

鲜丹继续道:“刚开始并没有人察觉，是连着数日运送尸体的人先有了症状。但这些先发病的人怕死，刻意隐瞒症状，最后瞒不下去索性就躲进了深山里。这就导致一开始，这场瘟疫几乎失控。”

几乎失控，那便是还没有失控。刘僖姊敏锐捕捉到鲜丹用词的谨慎。再加上之前岑越提供的消息中并没有提及瘟疫，可见这矿场里的许多人对这场瘟疫都不知晓。那便说明，背后有人用了什么法子制止了瘟疫的大爆发。她心中暗暗猜想，鲜丹很有可能那个时候就已经被冯家找到了。果然，鲜丹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

“私矿一旦爆发瘟疫，后果不可预估。冯家不能让外人察觉此处，便只能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这场灾难发生。可人祸易办，天祸难挡。瘟疫又岂是说遏制便能遏制的。何小姐，鲜某想问问，若是换做你，该如何做”鲜丹猝不及防的发问，看似无意，实则他就是想看看这位素来心狠手辣的长公主会如何做。

刘僖姊怎会听不出他的别有用心。鲜丹对她，一直有一种莫名的敌视感，总想拆穿她的“面具”。她原以为是何喜的缘故，可近来她直觉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还能如何，自然是都杀了啊，不然留着过年啊。”

回话的并非刘僖姊，她没来得及张口，也没打算跟鲜丹较真儿。反是孟玊，轻快的一语带过，语气十分的理所当然。

鲜丹笑笑，看向他，道:“说的没错，自然是……都杀了。”

这个答案，不论知不知真相，三人都能够想到。有时候，为保护更多人，牺牲少数人，其实是一种磨在钝刀上的仁慈。

“不仅杀那些发病的人，平日里与疫人有接触的，即便是没有染病，也不放过。冯家的人倒是利落，宁肯错杀，不放过一个。如此一来，死伤之人便又过千。”

“这就是为何半年前有一些人无故失踪，矿场里的人说是冤魂索命。”刘僖姊沉声接话，已将岑越说给她的事情前后联系在一起。

鲜丹点点头:“没错，失踪的那些人都是健康无辜的，但因为他们是瘟疫的隐患，所以不能留。至于冤魂索命，就是方才你们看到的鬼火，一传十，十传百罢了。”

“那五石散又是怎么一回事”

“五石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法，是有人故意放出来转移视线的。这矿早年间人不多，采不出多少矿石，冯家便故意给矿工食用五石散。想来你们也都知这东西，虽称药物，可助兴奋，但实则毒性蔓延，有上瘾症，对身体是大大的不利。后来矿里的人多了，才弃用了这个法子。不过这东西一旦沾上，哪是说戒就能戒的，私底下仍有不少人依靠此物。冯家对外宣称那些失踪的人都是偷食五石散的人，其实也是想一石二鸟，把五石散这个习性给遏制了。”

矿难、瘟疫、毒药……一座私矿的龌龊与丑恶要用数以千计的生命来遮掩。这座矿山存于世间千百载都是山清水秀的模样，可一旦被被人们发现，不过数年光景，青山不复，流水污秽，用鲜血换来贫瘠。刘僖姊听到此处，方才明白那句“万人坟头”究竟是何意思。

“冯家究竟是何时找上你的”她冷静了情绪，始终没有忘记鲜丹一直在扮演知情者的角色，但他本没有必要告诉他们这一切。他今日找他们来，也定有目的。

“半年前，我来过这里”鲜丹语气带有一丝不可察的悲伤。

半年前，那个叫何喜的女子逃了婚，他和她一起来到这里，他们经历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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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天发誓，这个瘟疫情节是早就在大纲内的，删除不了。真不是凑时情的，我已经尽量把这个情节安排在后了。

另外，预收文《贰臣风骨》，大家一定疼爱一下啦，不然开文的时候连榜单都排不上，很心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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