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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就住在隔壁的昌宁坊,推开窗就能瞧见,哎哟,烧得可骇人了,半边天都映得通红!”
“听说那火烧了半夜,整个屋子都烧塌了。”
“可不是嘛!据说起火的院子是李太傅那位和离在家的小女儿住的,要说她也是命不好,刚和离不久,回娘家院子还被烧了。”
“那是挺背的,最近这天儿也不算太干燥,如何就起火了?也不知道人有没有事。”
这话一出,面汤摊子旁一个买朝食的老苍头道:“别提了,已经烧死了。”
铺子里议论的众人都竖起了耳朵,睁大了眼:“老丈,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乱说什么,本来就是嘛。”老苍头理直气壮道:“我家郎君是消火铺当差的,为着太傅家这场火,忙到现下才回家,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这才打发我买些吃食回去呢。”
众人听罢,不由好奇打听:“是你家郎君说,那位李家娘子真的烧死了?”
“唉,那样大的火,房梁都烧塌了,更别提屋里的人了。”老苍头叹道:“我家郎君说,人都烧得焦黑,半点不成样子了。”
“阿弥陀佛,那位李娘子应当还很年轻吧,就这样烧死了,实在可惜了。”
“红颜薄命啊,年纪轻轻却落了这个下场。”
“太傅府不是前几日才办的喜事?这么快又要办丧事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叫太傅如何受得住哦。”
铺子里的食客与凑热闹的路人们正唏嘘感叹着,忽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晨间明净阳光下,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俊美男子跨着骏马,执鞭疾驰。
明明是夏日时分,可那男人阴沉的眉眼以及周身凌冽的气势直叫人不敢直视,所经之处更似降了温度,无端使人不寒而栗,连忙朝两旁闪躲着。
那矜贵郎君疾驰而去后,又有几人骑马紧紧追随,瞧那奔走的方向,好像是李太傅府。
“这人是何来头?竟在白日闹市纵马!”
“不知啊,不过看他那身穿戴,还有通身气派,定非常人。”
“模样生得可真俊,就是冷着脸怪骇人的。”
路人们七嘴八舌议论,很快也将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继续说着李太傅之女被烧死的事。
无人注意到热闹街边,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混在人群里往城门方向辚辚赶去。
太傅府内,婚宴的大红灯笼与红绸缎尚未撤去,府邸上下却笼罩在一片化不开的悲伤愁云里。从主家到奴仆,人人皆是一副凝重面孔,甚至无人敢高声说话,生怕惊扰那才将惨死在大火里的魂灵。
清雅幽静的玉照堂,如今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连同那一墙才开出来的蔷薇也被烈火浓烟灼熏得枯萎惨败。
蔷薇尚能看出花形,可它们的主人,却成了一具安静的蜷缩得宛若黑炭的尸骸。
“老师,你说这是阿妩?”
屏退闲杂人等的寂静院落里,裴青玄看着榻上那被白布遮住半边的焦黑尸体,昳丽眉眼染上荒唐笑意:“这怎么可能是她。”
他转过身,狭眸定定盯着面前仿佛一夜苍老的李太傅,嘴角虽勾着,语气却无比冷硬:“老师莫要与朕开这种玩笑,快叫阿妩出来罢。”
“陛下觉得老臣会拿女儿的性命开玩笑么?”青袍之下,李太傅握紧拳头,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曾引以为傲的学生,浑浊双眸似怨含泪,苍老声音也颤抖着:“阿妩可是老臣唯一的女儿,是老臣与你师娘最疼爱的孩子啊,便是拿我的命换她的命,我也是愿意的……”
他哽噎了好一阵,忽又想起什么,打开手边那个小匣子,从中取出一封信来:“这个,是她昨日夜里放在素筝那的。总共写了三封信,给我的、给她两对兄嫂的,最后这一封,是给你的。”
裴青玄沉默着,又看了一眼那具面目全非的尸骸,才提步上前,接过李太傅手中的信封。
薄薄一页纸,其上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在信里,她称呼他“陛下”,诉说这段时日她有多煎熬,每一次与他虚与委蛇、强颜欢笑,都叫她厌恶透顶。她还在信里笑他愚蠢,明知她是薄情之人,竟还对她念念不忘,最后她道——
“既无法逃脱,唯有一死求个清静,也好过日日做戏,不堪其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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