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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召公听讼 南国始兴诗与歌（第1页）

商王帝辛五十二年十二月，周历一月（农历十一月）癸已日，吉日一到，姬发一早就穿上戎装，小心翼翼地捧上象征先父姬昌的木柱牌位，来到中军大营。像虎一样勇猛的宗周虎贲壮士三千人簇拥在周围。他任命岳丈太公吕望负责中军、总统三军而指挥号令，左军由四弟周公姬旦负责，右军由庶弟毕公姬高负责，南宫适为讨伐先锋。

一时，庸、蜀、羌、髳、微、卢、彭、濮等西南、西北各路方国诸侯都奉命来到太公望麾下听令。周国内部一切政事皆由太颠、幸甲一班老臣临时掌管。姬发分派已毕，便站在战车上巡视全军，然后发表了一篇慷慨激昂的出师誓言，他说道：

“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听誓。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直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沉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宫人以世。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妇。

“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大勋未集。肆予小子发，从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遗厥先宗庙弗祀，牺牲粢盛，既于凶盗。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同力度德，同德度义。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心。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

“予小子夙夜祗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于冢土，以尔有众，尿天之罚。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尔尚弼予—人，永清四海。时哉，弗可失！“

用白话文来说，就是：

“啊，我各友邦国君，以及我的近臣官员们，请仔细地听我誓词：上天是万物的父母，人类是万物的灵长。只有聪明睿智的人才能被上天选择，做人民的父母。今天的商王受不敬上天，给民众带来灾难。他沉湎于酒色，行事暴虐无道，一人犯罪株连全族，官职都被他家族世代把持。大兴宫殿、台榭、陂池、奢侈器皿，来残害你们这些百姓。用炮烙之刑焚杀忠良，用剖腹剔骨之法残害孕妇。

“皇天因此震怒，授予我父亲使命，来彰显上天的威严。但可惜大功未成，先父已逝。所以我小子姬发，从友好盟国的大君身上来观察殷商的政治状况，发现商王毫无悔改之心，仍然傲慢不恭，藐视上帝百神，废弃祖先宗庙不行祭祀。连祭祀用的牺牲和黍稷，也被邪恶的盗贼盗食掉了。他却仍说：我有臣民，有天赐大命！不改他侮辱上天行为。

“上帝为保护民众，因此才设立君主，来做民众的榜样。这是希望他能够效法上帝的品德，满足四方的利益。如果商王无罪，我怎敢有讨伐君主的僭越之心？力量相同的时候，利益一致的人更有力量，利益一致的时候，拥有道义的人更有力量。纣王虽然有亿万臣民，但他们是亿万颗心，我虽然只有三千追随者，但我们是一颗心。商纣恶贯满盈，上帝命令诛杀他，我若不顺应上帝，我的罪行就和商纣王相同。

“我这个鲁莽的小子已心怀恐惧且反复思考许久，这是我先父的遗命，也是上天的使命，更是有利于我们家园的事业，因此，我最终决定，带领你们去完成上天要我们进行的讨伐。上天是怜悯人民的，人民也都渴望着，上天一定会听从。今天请你们帮助我，完成这个四海永清的事业。时机已到，决不要错过！”

誓师完毕，西伯姬发令旗一挥，亲率宗周壮士四万五千人，战车三百乘，浩浩荡荡地踏上了第二次伐纣之路。一时，战车辚辚，战马萧萧，近五万大军整整齐齐地向东方开去。紧随其后的是西方各诸侯国、方国的联军。一路金鼓阵阵，旌旗招展。沿路又有各小国陆续前来加入讨伐的队伍，太公望都命编入后面的联军中，随时调用。

一路行进，沿途一派萧杀，寒风凛冽，士兵的甲胄上都结起了一层白色的霜花。只听得呼呼的风声、“得得”的马蹄声，彼此相和着大军逶迤向东而去。

忽然远远有两个衣冠楚楚、须发苍白的老人，径直朝中军行来，不多时已到了面前，便向军士说要见西伯姬发。军士不敢怠慢，连忙报于西伯。旁边已有军士认出他俩，告诉西伯道：“他俩就是以前孤竹国君的两个儿子伯夷和叔齐。”

西伯姬发知道这二人是年高德勋之人，从前父亲姬昌很敬重他俩，只是这兄弟俩都是清高之人，不喜欢随便和人来往，所以不能拉他们来帮助管理政事，今天不请自来，定有什么事说，忙叫请他俩进来。

伯夷、叔齐随军士走进军中。西伯坐在车上，欠身招呼道：“大军正在行进，我不便下车行礼，两位有何见教，请指示好吗？”

伯夷、叔齐兄弟俩正了一正颜色说：“请问大军为何向东开拔？要打哪一个国家？”

西伯答道：“原来两位不知。现在商王无道，暴虐天下民众。朝歌民众更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因此我聚会各国，起兵讨伐，吊民伐罪，为民除害。”

二人一听大失所望，就拦马而谏道：“如此说来，是你错了。你父亲刚死不久，还没入土，你就动起武来，这能算作孝吗？你以臣子身份去讨伐你自己的君主，这能算作忠吗？这等不忠不孝的行为，你要马上改过还来得及！”

两人一脸凛然，大有教训西伯姬发的意思。姬发身边的亲兵侍卫听到伯夷、叔齐说出这般不恭敬的话来，都愤愤不平道：“你俩这是什么话？我主是为民除害，才千里起兵去讨伐这个人人痛恨的商王。他已经不是被天下尊为共主的天子了，他也早已失去做天子的资格了，所以也算不得我们周国的君主了。你们现在说出这般话来，莫非想替这种民贼来动摇我们的军心？如何容得！”

说罢，就想动手杀他俩。元帅太公望知道他俩的来历，现在又正是收拢人心、表示宽大的时候，便劝解说：“人人都应有自己的看法。他们的看法虽然与我们不同，但对商国来说也不失为有义气的人。我们不听就是了，不要杀害他们。”

说罢，就叫军士把他俩强行架走了。大军继续行进。对于伯夷、叔齐的劝谏，后人有诗道：

让国由衷义亦乖，不知天命匹夫才。

将除暴虐诚能阻，何异崎岖助纣来。

伐纣大军一连走了几日，出了潼关，沿着黄河南岸一路行至盟津地方，各地诸侯带着数量不等的战车和壮丁赶来参战的依然络绎不绝。他们都希望早一点把商国的命革去，便可以不再受到严重的剥削。当然，他们也知道换了西伯姬发来做天子，也不见得就不剥削了，只是大家都认为他不会像商纣王那样极尽盘剥。因此各诸侯不约而同都愿意拥戴西伯来做天子。

伐纣大军在盟津汇集各路诸侯的兵马于一处，数量大增，已达六军，计七万五千人左右。

周历二月，农历十二月，伐纣大军沿黄河南岸行到汜水（位于现在河南荥阳市汜水镇）牛头山地方，忽然狂风大起，霎时天色昏暗、尘土飞扬，突然“咔嚓”一声，军中之纛（音：稻。古时中军大旗）被吹折了半截。左右将士个个都变了脸色，占卜结果也不吉利。群臣疑惧，有人甚至请求还师。

散宜生更是吃惊地问道：“怕有什么妖异吧？”

姬发这时心里只想报仇，于是一改常态，面不改色道：“瞎说什么，哪来的妖异！只不过是风大的缘故吧。”

大风足足刮了一整天。好不容易风停了，却又下起了滂沱大雨，把周军的军装都淋了个湿透。太公望无奈，只好命令全军就地驻扎，等雨停再走。不想这雨一下就是三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

散宜生经过占卦，得了一个凶卦，他惊恐地跑去问太公道：“这恐怕是伐纣的不详之兆啊！”

太公吕尚知道西伯姬发伐纣的决心，说道：“那些占卜用的龟甲和蓍（音：式）草根本不懂什么叫吉凶。”

话传到姬发那里，这时他的心里哪里还信这些巫术，也从容附和道：“是啊，有什么不祥的！老天只不过是用雨水把我们的兵器洗刷了一遍罢了。”

大雨一停，西伯姬发命大军继续前进，准备由汜水牛头山地方渡过黄河，北上朝歌。这时黄河的河面早已凝结成冰，白皑皑地宛如镜面一般。太公望从战车上下到黄河冰面上，仔细观察了一阵。他命南宫适率其所属的先锋精兵先行渡过黄河，到对岸摆好阵势，掩护大军依次渡河。

周国本来是崇尚赤色的，因此旗帜、军服、盔甲、马匹都是赤色。一队队赤色的队伍在冰面上行走，红白交映，愈发鲜艳，显出壮观无比的军容。一排排士兵低头急行，全然没有一丝喧哗之声。

过了黄河，已是天黑时分，大军安营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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