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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下清晰得感知到小而有力的冲击,顾廷烨大惊失色,一时不知所措,明兰连忙告诉他这只是正常的胎动反应,男人呆了片刻,猛然起身出去,带倒了两张小杌子犹自不知。
入夜被捉来诊脉,老太医还以为顾侯夫人有什么要紧的,一把之下,却发觉明兰脉动健康平和,母子均安,才知是这等事情,加之一旁顾廷烨连连追问,不禁头大如斗。
“它为何要踢,是否觉着不适?”
“它是个人罢,是人就要动弹一番,扭扭腰,翻个身,动手动脚什么的。”
“不是觉着不快活的么?”
老太医大圊,尚在肚里的胎儿能有什么‘不快活’?他只能含糊道:“大凡快活了,睡饱了,吃足了,就爱拳打脚踢。”
顾廷烨总算还有些理智,问了几句便刹住车,镇定神色抱拳道谢,明兰在旁连连跟老太医致歉,知这老大夫最爱毛尖,除了厚厚的谢仪之外,又把新收来的上等狮头山毛尖赠了两斤与他。老太医也是见惯世情的人,知道顾侯盼子心切,只好苦笑着摇头离去。
那头的太夫人听闻此事,自然又是一番气恼,她女儿出嫁的日子,你没事请什么太医!
这年头没有产检,虽有太医常来诊脉,终归有些提心吊胆,明兰只能每日摸着肚皮暗念菩萨保佑了。自这日起,肚里的小混蛋似是活泛开了手脚,明兰按着老太医教的法子每日记录胎动频率,发觉十分规律而富于活力,便愈加放心。记胎动到第三日,廷灿三朝回门,太夫人早记挂着女儿狠了,着人将侯府布置一新,只待人上门。
“我的儿,快来叫娘看看!”太夫人眼眶发红,揽着女儿左看右看,却是不够,陪在一旁的男子也上前一步给岳母和两位嫂子行礼。
新姑爷姓韩,单名诚,虽不若齐衡俊美,不及盛长枫儒雅,却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且一旁站着个清冷秀丽的顾廷灿,倒十分登对,公主府给的三朝回礼也颇丰厚体面,太夫人笑的眼都眯成线了。邵氏看见新人,不免想起自己寡居可怜,微笑中免不了几分黯然。
这边的顾廷灿也不大痛快,她是摆足了架子来的,想着叫娘家瞧瞧自己嫁得有多好,要是明兰能又妒又羡的拉长个脸那就更好了,可是偏遇上这么个荤素不忌的嫂子,笑得又喜庆又红火,居然还捧着个肚子在那儿老气横秋的念‘以后要夫妻和睦开枝散叶哦’什么的。
廷灿出击落空,不免又羞又气。
韩诚不大说话,只矜持得笑笑,这般贵婿太夫人也不敢开口就训,如此这般,明兰的场面话倒十分及时。韩诚低头听了几句,侧面恭敬道:“早听闻二嫂嫂家乃诗书传家,家师常在我等面前夸赞长柏师兄。”
明兰连忙收起走神的心思,思忖片刻,疑惑道:“莫非妹夫如今师从王参先生门下?”那老头子不是成日嚷嚷着退休,要遍访名川大山么。
“正是。”韩诚拱手道,“昔日海老太傅门下大多四散出仕,只这王先生肯略授徒一二。”
明兰心中活动,面上却笑着:“王先生学问极好,只可惜身有微恙,只得淡泊仕途,不过如此一来,学问倒是愈发精进老成了。妹夫有福,金榜题名,必指日可待。”这死老头脾气颇怪,当初盛长柏能入了他的眼,还是沾了海家的光,长枫就没这资格。
韩诚听明兰如数家珍,心知这是个内行的,虽高兴得紧,却愈发恭敬:“承二嫂嫂吉言。”顿了顿,又道,“听闻二嫂嫂次兄长枫兄台文名颇盛,诚远离京城久矣,正盼与长枫兄等京中学子结交,以互道长短。”
他说话虽恭敬,但掩饰不住一股年少傲气,不过想想也是,在皇室子弟中,像他这般年少上进的却是不多,明兰微笑得异常‘慈祥’,廷灿直看得一阵刺眼。
“妹夫客气了,何必如此见外。”明兰笑道,“后日便是我三哥成亲,想来他素日好友都会去观礼,一顿喜酒吃下来,没准他们立马就跟妹夫称兄道弟了。”回去赶紧给娘家递个信,别忘了给公主府发喜帖,嗯,最好直接跟盛老爹说,不然王氏肯定希望贵人来越少越好。
韩诚自幼喜文,最爱和文人雅客结交,偏父母两边的亲友子弟多为纨绔闲人,他听了明兰这话,自是高兴。一旁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邵氏只是凑趣微笑,太夫人倒颇觉欣慰,目露欣赏,廷灿却微微侧开身,面向窗外不语。
明兰瞥了这母女俩一眼,心念一动:这老的大约是在想‘这般积极上进,果然贤婿’,这小的大约在郁闷‘相公为何这般市侩,张口闭口仕途经济,一点也不文雅高洁’。可惜了,货不对板,要是换太夫人年轻几十岁嫁给韩诚,估计更能琴瑟和鸣,双贱合璧。
过了两日,长枫成婚。喝喜酒的阵容异常冷清,不是有意怠慢,而是确有情况。最近看公孙老头愈发秃得厉害,顾廷烨又整日面黑如锅底,想来大约朝事不顺,明兰担心丈夫抽不出空来,只好提前去问:“我三哥成婚,不知侯爷去否吃喜酒?”
顾廷烨眉头紧锁,手上攥着卷宗,喃喃道:“到底是触到痛处了,如今开始翻腾了。”
“侯爷若实在抽不开身,我索性去跟娘家说一声。”
“沉疴已深,果非一朝一夕之功。”
“不要紧,我爹娘都是明理之人。”他若不去,王氏肯定高兴,盛肱大约也能理解。
“若要快打慢,看来不易呀”
两人牛头马嘴了几句,明兰上去摇晃他的胳膊,顾廷烨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来,明兰只好把话复述一遍,廷烨失笑:“我是当差,又不是卖身,溜去岳丈家吃口酒还是成的。”
明兰心下感动,嘴里却戏谑:“我瞧侯爷如今不止卖了身,连心耳眼神都一并卖了,夜里睡觉时一忽儿打呼,一忽儿磨牙呢。”
顾廷烨愣了下,摸摸明兰的脸,忧心道:“可吵着你了,不若我去书房睡罢。”
明兰捧着肚子艰难的挪到他膝盖上坐好:“还好啦,你声儿也不重,大约推你一把能好半夜,踢你一脚能清净一宿。”她圈着男人的脖子,撒娇的十分熟练,“你别去书房睡了,你在我身旁,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刚吃了蛋奶羹,正是吐气香甜,又说的嗲声奶气,顾廷烨心里糖似的,很是受用,却半轻不重得拍着她的臀部,板脸道:“又来甜言蜜语的哄我,你有什么好怕的。”记得去年暑夏,这小坏蛋嫌热,睡觉时几番甩开他的胳膊。
明兰眨巴大眼睛,纤长的睫毛上下飞舞,红扑扑的嫩脸蛋儿很是纯真无邪,一只小手还怯怯的捂在胸口:“天黑了,多吓人呀,要是有妖怪来捉我去吃怎办钦”
饶顾廷烨阅历丰富,且明知这话里有八成靠不住,却也一时发迷,直待明兰离去后,手上还攥着皱巴巴的卷宗,心神恍惚,看半天没看进去。他自少年时便厮混纨绔圈子,也是见过世面的,加之后来成日在军营里打滚,遍地爷们的环境下,荤段子听了不知多少。他心思一歪,居然认真的掰手指算了算,这个月份了,大约是可以的罢。
明兰抱着枕头正酝酿睡意,不妨床上摩挲着过来一个人,轻软的里衣,湿漉漉的粗硬头发带着熟悉的皂香,藉着黯淡的角灯光,明兰含糊的问:“今儿怎么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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