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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处（第1页）

第二天早上，我起了个大早。本等着高旸院中的婢子来兴师问罪的。她们居然没有来，着实让我讶了讶。

昨晚我撕了高旸房中的帘帐，摔了他两个杯子，搞坏了一个屏风，将昨日那个洞又重新修葺了一番，只留下一个只能由猫通过的小洞。

我作这番折腾实在是有原因的。

只因我脚上的鞋是息芸帮我做的，与宫中的式样大不相同。连鞋底都有考究，息芸喜欢莲花，我的鞋底也印了莲花的模子。我昨日在松土上头踩过，所以周围，包括屋顶理所当然留下了我的脚印。若有人发现屋顶破了个大洞，还看到帘子那么悬着。不仅他的清誉不保，我肯定得被人误成女淫贼，到时怕全城人都晓得了，我就真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大晚上的也没可能将所有脚印都擦掉。既然不能弥补，索性破坏得更彻底些。若有人问起，我只消说是一只猫携走了我的一根发簪，那发簪是我三姑生前留给我的，意义于我很有些不同。所以只好去追猫，谁晓得那猫竟扰了国师的清静。既然扰了，没办法我也只好闯了进去。

昨日我做完这些，高旸似乎有点惊讶。我说：“为了你的清誉，这点牺牲是必须的。但终归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礼。”

我看他抚着茶杯，又没说话，以为他是有些不高兴。我很认真的说：“赔礼这种话，你也许觉得不够诚意。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满足你。”

他终于开口道：“正好，过几日我要去趟禁地，你就随我一同去罢。”

我想到那里的青黑兽，心里一阵发梀。我说：“这个，可不可以不去？你有没有别的想要我做的？别的更重要一些的。”

他瞧了我一阵，不动声色的说：“北极之地有天山雪莲，我正想去采摘两枝，你若觉得这个重要，那便交给你了。”

我想，他还真是不客气。北极之地，寒瑟入骨，特别是天山雪莲还在山顶，我登不登的上去还是问题，何况山顶还有灵兽护着。我权衡了一下，说：“禁地这块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好去处。但人间不是有句话么‘天将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虽然我没什么大志向，磨砺磨砺心志总是不错的。”接着无奈的说：“我还是跟你去禁地吧。”

他递了杯茶给我，淡淡道：“你很明智”。

天上昏蒙蒙的，看样子似乎是要下雨了。

我没等来清秋院里的婢子，却等来了左煜。他今日似乎很有些不同，全没了平时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看样子有点憔悴。星眸也不想平时那般含着笑。

他昨日陪了左文尧一晚上，想必已经很累了。我在院中翻着一本棋谱。他走过来，我向他点点头道：“你要说什么我应该晓得几分，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会儿吧。不然一派风流倜傥的公子，都没有倜傥的样子了。”

他一怔，笑道：“你觉得我要对你说什么？”

我支走在旁添茶倒水的婢子，他已经走了过来。我将棋谱合上道：“你二哥打算将桓屏送走了。然后将皇位让给你。”

他潇洒的倒了杯茶，灌了一口道：“你倒是清楚得很。”

我说：“除了这个，我还晓得一件事。”

他表示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我看着他说：“淤家四小姐近日天天缠着你。明眼人都晓得她对你有意思。况你现在又没个名正言顺的王妃，等你当了皇帝，你必定得娶她。因为宰相在朝中位高权重，你时不时还得倚仗一下他。他的面子你不能不给。”

他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道：“原来朝中之事，小玄儿也有几分了解？”他唇边仍是带笑，但我却觉得他有些生气，他说：“她过去就算有这个意思也没像如今这般死缠烂打，是小玄儿教导得好，那日在街上鼓励了她，让她勇气大增，让她觉得我待她是不同的？”

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但我并不觉得愧疚。因为我想，就算近日她不缠着他，他还是要娶她的。但我感觉他对这件事确实有几分排斥，想着我们也做了这么些日子的搭档，这时候就不应当刺激他。有小瓣花片飘落在桌面，飘来阵阵花香。我指了指一旁的槐树道：“你看那一树能开许多花，但实在太多，你只能看清其中的一枝或两枝，理所当然就忽视了其他花瓣的馥雅繁香。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花开千朵，各表一枝。你眼中有她，自然就会看到她的好。”

我一侧眼，见他直直的看着我，慢慢凑近我。他的俊脸渐渐放大，我当然晓得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索性坐着并没有动。他的气息吐在我耳畔，他说的是：“可我眼中若只有你呢？”

同样是带着笑意，像调戏小姑娘一般，可为什么我觉得这句话与平常小姑娘的调笑有点不同，却不晓得是哪里不同。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举步离开，背影依旧潇洒从容，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我的错觉。他声音依旧令人如沐春风，嵌着笑意，是对一个婢子在说：“备水，沐浴。”停了停：“本王又没说什么，你脸红什么。”

天上更是昏蒙蒙的一片，落了两滴雨。我草草收了书本，进了屋去。左煜沐完浴出来，我已经做好了两个菜，一个清炖鱼汤，一个香菇青笋。

我觉得他最近压力是有点大，压力大其实没什么，但大到口不择言那就不好了。我捉摸着，虽然在下雨，但淤家四小姐是那么能坚持不懈的人，待会应当还会再来一趟，他的这个状态似乎并不大好应付。

我的厨艺不晓得长进了否，反正每顿都是左煜在吃。我把饭菜放到桌面，并未看他扭头就走。却被他一把拉住袖子。他说：“怎么，我刚刚说了那样的话，你见到我有些难为情了？”

我转回身看着他，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他愣了一下，但眼睛里却含着笑意。我收回手说：“好像是有点烫，你今天是不是刺激受得有点大，脑袋有点糊涂了。你看清楚，我是镜玄，不是那些万花楼的姑娘。”

我兀自坐下，对他道：“你二哥的事，他应该多少都告诉你了。那天他看了那出戏，就该料想到了你的用意。”

他苦笑道：“是，但我无法救他，反倒害了他。”

我没法再接下去，因为左文尧不是单纯的中毒，也不是单纯的伤寒。这不是他能帮得了的事。我说：“准备什么时候送桓妃出宫？”

他目光越想窗外，缓缓道：“三日后”

这就意味着，左文尧确实是要死了。如若不然，也不会这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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