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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上心头（第1页）

他没死成，是他留了一手，他第一时间奔去了皋林，却也晓得桓奕不会善罢甘休。是以，他早就吩咐了一群死士，敲昏了十几个南魏士兵，换上他们的衣服，如若桓奕兵至趁机混在其中。死士很不负众望，趁乱混在了最前头。最后一方尖刀就抵在了桓奕脖子上，桓奕不得不放人。

马车剧烈颠簸，他血流不止，那女子刺向他的那一剑并未尽全力，并未伤到肺腑，但刀口却涂了剧毒。身侧随侍的御医替他诊脉，面有难色，却不能不如实相告。

他虽中毒不深，毒液却随着颠簸在他身上流窜的飞快。手边的药只能续命，却不足以解毒，能不能硬撑着回宫，全看他的造化。

也许是上天垂怜，觉得他命不该绝，他撑了过去。只是御医还有一件事没给他说，他身上的毒中含有一味断肠毒，这种毒常人吃了没什么，可若有了心尖尖上的人，便是最致命的。这种毒的症状是，每当想到心上人，便是心如刀绞。随着程度的加深而愈演愈烈。

但此症也并非不能治，臂如忘情丹就可以。老御医随了他十多年，知道他的性子，觉得劝他服丹不大可能，只好战战兢兢的掺在饭食中。

但他自己的身子，他如何不知。他假意不晓得，这些饭菜他却暗地里换了。御医见他面上毫无起色，便也什么都晓得了，只能暗自里深叹两口气。

她嫁来靖国的那一日，他其实挺开心的。他晓得了她的身份，也晓得她也很在乎他。他想到那张绝色清丽的脸，胸口蓦然撕心裂肺的疼痛，胸腔的跳动告诉他，他不能接近她，不能。他的手痉挛着，却只能死命抓住茶盏，一用力茶盏的碎末割破了他修长的手，血一滴一滴落下来，伴着风声打在静谧的夜中。

桓奕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三日后率兵突袭靖国。桓奕一直很恨他，一为私仇一为国怨。但我想更多的是桓奕本身十分的不可一世，但左文尧抹杀了他的傲气，在他身上他找到了挫败感。桓奕怎么着都服不下这口气，更何况这是个大好的机会。

彼时左文尧伤口都还未完全修复，更遑论身上的毒。他出战，并不是想跟桓奕死磕，但凡事都要有个了结。结果他就真的将桓奕了结了。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那日飞沙漫漫，兵戈铁马立在青城下。桓奕要与他单打独斗，其他人都不予许插手。虽然他身上的毒性只是暂时压了下去，但他应了。

他身体不大济，过了四十来招，便据了下风。桓奕出手招招狠辣，又极快。掌风之下，他一时避之不及，生生吐出一口鲜血，长剑插地身形晃了晃。桓奕得意一笑，一只手以掌力急速推出长剑，袖中暗合无数枚银针射出双管齐下。

桓奕觉得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他也必得死，但桓奕确实看低了他的本事，他能以一片树叶挡住他的蚀骨针，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暗算的？

只一瞬间，风沙四起，像有股力量陡然升腾起来，他手中长剑划出道道凌光，凌光幻出波形，将桓奕的长剑与银针尽数逼退了回去。这一招“风沙鹤戾”在常人中要算是绝学了。所谓绝学，就是武功要登峰造极，天赋极高才能学得会的。其实他只使了五成力，但桓奕没逃得过。而他自己同样也元气大伤。

他晓得如此一来，他必然伤了她的心。他想，她或许会恨他。想到此，心中蓦然一抽。

他娶她，是想给她幸福，但许多事由不得他掌控。当一切的一切发生时，他真的措手不及。但他想，他或许可以为她另觅一条生路。大概，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他故意对她冷淡，对她说刻薄的话。

那日在书房中，他明明看到她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强自镇定着遮住眼，不想让他看到，咬着嘴唇定定问他：“你娶我，并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是不是？”

他心中的疼痛催得他几欲晕厥，他想告诉她，不是。但他不能开口，他只能沉默的看她难过，然后，说一些违心的话。让她恨他。

他晓得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有找到精魅才能治得好她。他从前从不信这些，但后来不容他不信。他暗中派遣术士，四处打探精魅的消息。却让他晓得宫中有块地方，每逢月圆之夜，无端生出一种震动，那是块禁地。

宫中之人不会都晓得有一块禁地，但晓得的都不会拼着小命硬闯。

他闯了。

那块禁地同我昨日见的相去无几。但我没料到，林子深处居然有个悬崖，悬崖底是一处深潭。明明圆月明如昼，淌过的潭水却照不进月光，似一摊黑水。但潭水上头泛了层紫色的光。奇怪的是他要找的凝魄冰泽就浮在水上。

他拿到它并没有花太大的力气，但周围的紫障却将他灼伤，寒气侵染了他的肺腑。

老御医为他诊脉，说他心脉受寒，毒气未散。已无药可治。就算他心性再坚定，也支撑不过三年。再不宜受任何刺激。

他听到这个消息震了震，后又无端平静下来。三年，他觉得可以做很多事，细细想来，又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他托人将凝魄冰泽送到她的宫中。其实他就在不远处看着她。看她悠悠荡着秋千，唇边携着的笑似千万树梨花开。那么可爱，那么好看。他觉得她就应该这么笑下去，这样真实的笑容才适合她。他的心又开始揪疼了。

她看到凝魄冰泽时，并没有预料中的快乐。而是不顾一切的要奔去找他。他不忍心还是走了出来，她紧紧的扯着他的衣袖，颤抖的贴上他的唇角说：“我以为，你死了。”那一刻，他真想就那么紧紧抱住她，再也不撒手。可是，他不能。他只能推开她，依旧用冷淡的语气伤她。

她迁去偏殿，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却不晓得，他仍时不时去看她，或看她制茶，弹曲，翻书，小憩。

半年后，他的寒病发作，身上开始时不时发寒。

一年后，他开始咳嗽，呕血。他不再去看她。他为了顾全大局，只能托老御医说是心病。也许高明点的医者多多少少看出了些端倪，但既是老御医所说，想是皇上授意。便也都不敢声张。

两年多后，他已然站不大稳了。但他已为她安排了后路。他死的前夕，会派人将她送走。她在这里不会快乐。不管她想去哪儿，他会差人护她一生。

台上的伶人，演完了最后一幕戏。左文尧眼睛仍是盯着台上，脸色白如一张纸。捂着胸口，眉间似有凛冽寒冰。他再也受不住，一口血猛然卡出，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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