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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族小姑娘栗色的眼睛像柔软的鸡蛋糕,她激动地脸都红透了,磕磕巴巴鼓起勇气问:“您、您愿意和我在敖包相会吗?”
月池回赠给她一块糖,然后道:“对不起,可爱的姑娘,您的美丽让我惊叹,可我已经有了和我住在帐篷里的人了呀。”
那个小妹妹看了一眼时春,她说:“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住呀。”
时春这下终于掌不住了,她伏在地上,脊背都在发抖。月池失笑,她说:“可三个人就太挤了啊,还是一心一意的最好。”
张彩在一旁听得翻了个白眼,呸!女人都纳了两个了,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骗小姑娘。
他眼睁睁地望着一个丫头捧着一把松仁,略带茫然离开,然后紧接着第二个梳着油亮长辫的丫头就挤上前来。真是够了!这三天在驿站的冷板凳让张彩仿佛热锅上的蚂蚁,这一晚上都多少个了,这人怎么比他还会因色误事。张彩忍不住大步地走到月池面前。月池若有所觉,她抬起眼望向他,幽蓝夜空中的霜月之华从她头顶倾泻而下。
张彩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一时如被冰雪,而顷拱手深揖一礼道:“下官恳请御史听下官一言。”
月池嘴角微微一翘:“去里间吧。”
已经做好了被责准备的张彩又是一呆,居然这么顺利……他忙跟上月池的脚步,进了驿站之中。伴随着嘎吱一声,料峭的春寒被成功挡在了门外。桌上已经摆好了烧得热腾腾的铜炉,乳白色的汤汁在锅内翻滚,一旁列着七八个碟子,盛着早已酥烂的带皮羊肉和羊杂。
月池拿起小壶倒了一碗芝麻酱,手磨的酱汁粘稠香浓,她对张彩道:“尚质,快来坐,咱们边吃边聊。”
张彩被她大寒大暑的态度折腾得早已头皮发麻了。他挤出一个和煦的微笑,坐在月池身旁替她倒热水:“多谢御史。”
月池扭头看向他,她的脸在光影交汇处,一半的面容仿佛都笼上了黑纱,她笑道:“私下就不必客气了,在京城你不是都叫李兄吗?”
张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现下已经不止是头皮发麻了,连手都隐隐有些发抖,他低头递过茶碗:“往日卑职也并非您的直系呐,如今境况不同,自然礼不可废。”
月池抿了一口热水,她将茶碗磕在桌上:“既是我的直系,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张彩眉心一跳,他应道:“是,御、李兄。”
月池笑道:“这不就对了,吃吧。吃饱了,咱们再慢慢聊。”
第188章别来情绪足悲伤
不知道还以为是朕龙驭上宾了呢。
张彩的心瞬间又是狂跳,他不由自主地望向月池,却发现她已经开始喝汤了。张彩心一横,索性低头也开始享用,接下来可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可不能一直饿着。这是当年生的羔羊肉,肉质肥嫩,在热汤中一翻滚,更是洁白如膏,他用牙齿轻轻一撕咬,无尽的丰盈鲜美就在唇齿间绽开。他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又夹了一箸。
月池见状心下讶异,居然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了,不愧是张彩啊。她失笑,唤人送来了一壶烫得热热的烧刀子。张彩一愣,他一面为自己倒了一盅,一面笑着对月池道:“李兄还在服药,还是少饮为佳,愚弟就不客气了。”
月池举起白水与他轻轻碰了一下,张彩还记得杯沿稍低于她,而后就一饮而尽了。他的脸上即刻升腾起红晕,却笑得益发张扬。月池挑挑眉,她问道:“尚质喜笑颜开,可是想起了什么喜事?”
张彩笑道:“喜事称不上,愚弟只是吃着这羊肉,忽而想起一桩与之相关的故事罢了。”
月池明白这是戏肉来了,她突发其想,想不接这个话头,只“噢”一声,可话到了嘴边,她却又忍了下来,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她毕竟还用得着张彩。她举了举杯道:“愿闻其详。”
张彩指着这锅中的羊肉道:“卑职记得,梅尧臣的《杂兴》中有这么一句诗‘古有弑君者,羊羹为不均。’这说得就是战国时,中山国的国君宴请国都中的士人,给众人分羊羹,可由于分配不均,独独漏掉了大夫司马子期。司马子期因此心生怨恨,竟然逃到了楚国去,游说楚王攻打中山国。楚君被说动之后,即刻发兵,楚国国力强盛,而中山不过是小国而已,因此中山国很快就灭亡了。中山君也由一国之君沦为了流窜之人。就在中山君逃亡途中,他发现他身后一直有两人持兵械护卫于他,他心生讶异,于是回头询问。”
“这两人回答说:‘过往臣的父亲险些因饥渴而丧命,幸蒙您恩赐的水和食物,才得以存活。后来父亲在临死前叮嘱我们,在您危难之时,我们一定誓死保护您。我们正是因此来为您效命啊。’中山君听罢之后仰天长叹,他说:‘施与不在多少,关键在是否是雪中送炭,怨恨不在深浅,关键在是否伤及旁人之心。我因羊羹而亡国,却因熟食而得到两个勇士。’”
月池听罢之后若有所思,她问道:“看来,尚质是觉我近日的举动有些不当了?”
张彩拱手一礼道:“卑职无意冒犯于您,只是卑职如今是身为您的下属,怎能不为您考量。您如今的举动比起中山君,有过之而无不及。中山君不过得罪了司马子期一人,可您态度傲慢,却是得罪了整个宣府的大员啊。您今日看来是一件小事,可难保不会有心胸狭窄之辈记恨上您。日后若他们齐齐发难,您又能靠谁来护卫您逃出生天呢?”
月池开玩笑道:“不是还有尚质你吗?你肯千里迢迢跟着我到此,难道会让我一命呜呼吗?”
张彩苦笑道:“我只怕双拳难敌四手,再者说了,我与李兄您,是有知交之谊,可您对其他人却没有一饭之恩呐。”
月池大笑出声,她亲自执壶斟酒,然后举起大碗道:“来,为尚质这番实话,我们干一杯。”
张彩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后却有些茫然,他觉得月池的态度不大对劲。常人听到这种劝谏,要么是怫然变色,要么是从谏如流,可他怎么是视同玩笑一般,难道他真是另有打算……
他正思忖间,月池就敲着筷子道:“尚质既说了个故事,那我也来讲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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