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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
难怪他明知皇帝要杀他,而任其左右。甚至甘愿配合,以成全皇帝兄友弟恭的名声。
难怪他买下了留园,从不称“摄政王余孽”而只称“旧党”。
难怪他不肯说溢出口的爱,也不肯让她说爱。
她想起刻着先皇名讳的棋盘,想起众人皆说,先皇有多宠爱这个幼子——难怪他说,并不是所有人都配活。
苏令德怔怔地看着他。
玄时舒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轮椅,跪在了她的面前:“令令……你别哭……”
苏令德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玄时舒颤颤地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又怔怔地停下了手。
他不敢触碰她。
他怕她会拂袖甩开他的手。
玄时舒的声音还在发颤:“我已经安排好,让你和宁儿假死脱身。阿兄是不可多得的大将,他暂时不会有事。岳父已经在赋闲养病之时,暗中派人在海上寻一处孤岛……”
悔意像草一样疯长,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要攥紧她的自私执念,终有一日会反噬。
严监御史这一刀,其本意或许只是试探地擦过他们的皮肤,是一个来自皇帝的警醒。皇帝在怀疑,他和陈谅有关。可这把刀,却已经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腰腹。
玄时舒很清楚,严监御史送来的信只是一个开端。苏令德终有一日会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与其让她从别人口中听说,不如他自己,来亲自揭开这道血淋淋的伤疤。
“令令……对不起……”
玄时舒紧紧地咬着唇,他尝到了血的味道。但他强迫自己,把他的不堪,在她面前剥开。
“我们从倭寇死里逃生之后,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苏令德沙哑地,缓慢地开口。
玄时舒的呼吸仿佛都已经凝固,摄政王通敌叛国的罪孽,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的生父曾经伤害过苏令德的这个想法,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一遍又一遍地问爹爹,问阿兄,是不是因为我,她们才会死。我哭着问那些死去的人的亲眷,是不是因为我,她们才会死。”苏令德哑声道。
玄时舒心中一痛,脱口而出:“令令,不是因为你,从来不是你的错。”
“是啊。”苏令德轻轻地静静地点了点头:“所有人都这么说。”
苏令德向玄时舒伸出手去,轻轻地,拂去他眼角的泪。她的指腹只是温暖,可这热度已经足以让玄时舒整颗心都烧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却不期然望进一片平静的、温暖的海。
苏令德向他俯身,伸出手,抱住了他:“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也不是你的错。”
玄时舒震惊地跪在地上,他的膝盖跪得生疼,可此时他无法感知到外界任何的东西,他只能感受到她触碰的地方,像火一样灼热。
这真的不是他的错吗?
他还记得,他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天。是因为他追着突然跑出去的绒绒,听到了母后私下祭奠摄政王时的喃喃。
他派潜夜卫分成几部去搜证,将证据呈在他的面前。潜夜卫这几部互相不通有无,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在搜查的是皇家密辛。但玄时舒自己知道。
他看到了真相。
他是摄政王的孩子。
先皇和皇上的宠爱,在那时,变成了尖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他隐瞒自己知晓此事,不希望皇兄和母后因此大失所望,所以他好好地活着,学着去扮演一个忠顺温良、听话懂事的纨绔。
他打散潜夜卫,建自己的暗卫。散家财,救贫苦,扶忠良,惩奸恶。却也逗猫遛狗,青楼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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