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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燮暗暗叹气,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本该带你去看看,可是你爹在县里不知实情,恐怕要担心。你就别跟我去京里,回去给你爹递个信,你们父子这几天替我上一趟坟,再到庙里请几个有道德的和尚,盯着他们念两千卷经超度先人,也算是叫先人共沐天恩了。”
他们父子毕竟曾是崔家的仆人,进京之后在崔家人面前总要低一头,若那位崔郎中知道了他们名下的居安斋,还不知要怎么折腾呢。
更何况那是构陷官员的大案子,崔家不一定摘得那么清白。万一牵连到这边,他们父子住在庙里就比在崔家名下的宅子里安全。
京里来的两个仆人听到“先人”,想到崔郎中多年没回乡祭祖,打发去的下人也一向敷衍,恐怕都叫这位大公子知道了,脸色便有些尴尬。捧砚虽然还想去,却又听话听惯了,忍着想进京的念头说:“那我就回去,往后就劳兴哥、实哥照顾大哥了。”
两个仆人说:“捧砚小哥放心,我们岂敢不精心服侍大公子。”
崔燮又去跟戴学政和府城几位大人道别,先去客栈收拾东西。
因为是入泮大礼的日子,新秀才们结伴去试祝了,客栈空荡荡的,倒也没人来问他为何要急着离开。他让捧砚留下来,替他跟同科秀才们说一声自己回家的事,略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了些干粮和银子,便跟崔家两个下人上了车。
那两人出了永平府,到没人的山路上才敢告诉他实话:“咱们夫人叫锦衣卫抓了,皇上召你结案之后进宫奏对呢。”
崔燮心中毫无波动,脸上却露出一副惊恐悲愤地表情,抓着他们的领子猛摇:“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表演得略有些夸张,不过两个仆人都是早就吓掉了魂儿的,也没在意细节,抓着他的手臂低声劝道:“公子噤声,这事儿可不能叫人听了去!实情回到京里你就知道了,现在小的们也不敢说啊!”
崔燮对他们怒目而视,沉痛地哑声说道:“母亲辛苦鞠育我,如今她入了狱,我为人子当以身代刑,又怎么能冷眼旁边,只作不知?你们快说是什么事,否则我便直接去叩宫门,向天子申冤!”
那两人仆人吓得连忙把住他:“少爷息怒,我们说就是了!”
他们俩把接旨那天听到的一一说了,苦劝崔燮:“老爷发心要休了徐氏,她早晚也不算咱们家的人,你可是皇上都要见的神童,那个老公亲口说你忠义,你又何苦为了这们个不贤的犯妇动怒呢?”
崔燮慷慨地说:“母亲虽有罪,我身为人子,又岂忍心置之不顾!你们不用说了,我是一定要为她陈情的!”
两个仆人甚至拿出崔郎中已几日未能去办公事的劝他,让他多想想父亲,别把郎中府拉进这个要命的案子里。崔燮却是做足了孝子的态度,懒进饮食,日日叹息。
马车日夜兼行,三天后终于进了崔府。崔家上下都在院里相迎,连崔榷也出来了,站在院子里看着许久未归的长子,心中一阵恍惚:这是他的儿子,是皇上赞赏的义士、神童,恐怕也是他未来前程的指望了。
幸好他早早把这孩子送出京,才没让徐氏那恶妇害了他。
他振了振袖子,端起父亲的威严态度坐在正堂上等着,等崔燮从正房拜祖父母出来,走到面前大礼参拜自己。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拉长了几倍,外面院子里传来的说笑声如此让人焦躁,可是老夫人偏不许他到上房一同受礼,他也只好在自己的院子里煎熬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终于响起一阵“大哥”“大公子”的叫声。他整了整衣裳,坐直身子看向堂外,急迫地等待崔燮进来请安。谁知那队人刚刚走到阶下,门外却闯进来一个莽撞狠戾的身影,脸红目赤地冲到崔燮面前,挥拳朝他脸上砸去,大声喊道:“都是你这贱种害了我母亲!”
一声皮肉相接的脆响响起,崔榷惊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厉声喝道:“抓住那劣子!给我押下去跪祠堂!”
他坐都坐不住了,冲到门外去看崔燮——他可是要进宫面圣的人,那张脸上万万不能留下伤痕!
院里只听到养娘、丫鬟们的惊叫,平常这些莺声娇语听着悦耳,这时候乱哄哄地撞在一起,也听不出什么脆嫩清婉,都叫得人心烦意乱。他连声喝斥她们,跑到台阶上从上往下看,才看到了院里真正的情况。
是崔衡从背后冲过去,抓着崔燮的衣袖,挥拳就要往他脸上打。崔燮右臂带着他的手往后一甩,脸微往后仰,避开那一拳,左手便抓住飞来的拳头往下拧了拧。
在崔榷跑出来阻止前,他的大儿子就拧歪二儿子的右手,把那只手转过了半圈压在他的胸口上,治得他动也动不得。
崔衡的哭声尖利地回荡在院子里,崔燮不为所动,反握着他的左手,在他的哭叫声中冷冷地问道:“我父亲也是你父亲,我母亲是父亲的原配,你方才叫我什么?母亲如今在狱中生死不知,你这作儿子的不思为她奔走赎罪,不知念经祈福,竟过来做这等欺凌兄长、有悖人伦的事——”
“你是怕世人不议论母亲无德,不会教育儿子么?你是怕家里丑事传得不多,父亲的前程不够艰难么!”
是啊!
崔燮在乡下都懂得这些,这个一直在家里锦衣玉食的二儿子呢?莫非徐氏天质邪恶,生出来的儿子才会是这个样子?
崔榷已然忘了自己把长子打个半死丢到乡下时想的什么,一步步走下台阶,要和这个好儿子父子团圆,共享天伦。
拦在当中的次子却不懂事,露出一副狠戾难看的模样,尖叫着:“这不都是你干的嘛!你故意把崔家的院子捐出去,给迁安县弄什么图书馆,结果你得了好处,我娘倒叫锦衣卫抓了!这都是你这贱——”
他左手一疼,不敢再喊了,只拿一双红得要滴血的眼睛瞪着崔燮。
崔燮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捐的是祖母赐我的院子,与母亲又有何相干?你这指责简直是……罢了,母亲的确是有罪,可她毕竟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的继母,也为我崔家生下你这个次子,是有功于崔家的。不管你怎么想,我心里是敬她作母亲的,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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