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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良栋可不敢让他去,连忙劝道:“大公子说了,你这一趟吃了苦,得先回家歇歇,调养好身子……”
“他倒抖起来了……”崔衡紧咬着牙,低哼一声敲着车厢说:“我是你们公子,听我的吩咐,改道去徐家!”
崔良栋连连拱手求他:“我的二哥,你别闹腾了,这是大街上,不好看相!”
那赶车的倒乖觉,知道这个二少爷在家里说的话不算,径自往崔府走。崔衡眼看着窗外景色不对,知道他们不肯送自己回去,又怕到了家就要落到崔燮的手里,受了报复从前自己生母虐待的仇,便扒着车窗大叫:“停车!停车!你们这群刁奴敢要把我参议公子拐去卖了么!”
崔良栋吓得魂飞魄散,伸手去捂他的嘴,叫小海京推开了,又趁势朝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地他“嗷”地叫了一声。
车里咣啷啷地撞来撞去,又叫得这么惨,便有路人跟着车问是怎么回事。车夫不知怎么是好,想超过前面的车子赶紧回去,又赶上重阳这两天都是出门游玩的,路不大通,挤到中间挤不动了,车行的反倒慢了。
车里的崔衡经这一路锻炼,也学了一身凶横回来,把崔良栋往车壁上一推,翻身滚下车就往外跑。崔良栋想下车追他,倒叫小海京紧紧抱住了,老胳膊老腿儿折腾不动,只得叫车夫下去追。
崔衡这一路上却没少练走路,身形灵巧,绕过前面的车子,转身便跑出几十步。有见人围观,便高喊着:“我是太常寺主簿徐家的表少爷,后面那两个是贼人,抢了我身上的银子和我家的车,还要害了我们主仆的性命。望众位堵住他们,哪位好心人送我回家,我家里必有答谢!”
车夫在后头高喊:“二哥快回来,大哥特地嘱咐我们把你好生带回去休养,可不敢叫你乱跑!你远去福建这一趟,回家得好好休息,千万别坐下病来!”
众人难辨真假,但有热闹就有看热闹的,倒把路挡得水泄不通。崔衡听那两人已叫着“二哥”“公子”地追上来了,顾不得编谎,推开人就往外跑,东拐西拐地进了胡同,遇着赶车的,就花了三十大钱雇他把自己载去城外。
他是跑了,车夫和崔家那辆车倒叫堵在路当中,崔良栋对着小海京狠揍了几下,心里一阵后悔——崔燮交给他们的差事,刚在锦衣卫衙门前还好好的,这一转眼就把人丢了……他们还有脸回家吗?
更丢人的是,他们闹的这么热闹,围了太多人,堵得道路不通,倒把大兴县的人引来了。幸而跟过来的一个王书办是跟着蒋县令去过他家的,知道他是官宦人家的管事,便叫皂役疏散路人,和气地问他出了什么事。
崔良栋羞愧地说:“我们家二公子不愿意坐我们的车,下车跑了,我们得找他去,方才多谢大人解围了。”
王书办惊讶道:“你们家那个小公子?那可得赶紧找,一个几岁的孩子,千万别叫人拐走了!”
叫他这么一说,崔良栋也急了。崔衡虽不是个几岁的孩子,却也才十四五,又吃了一路苦回来,瘦得干儿拉似的,叫拍花子的迷走可怎么办?
他连忙就要去追,那王书办看他家也是县尊表彰过的人家,便叫几个衙役陪他去找。崔良栋原不想丢这个人,只说他去了外家,自己去寻就行,王书办却劝他:“你只说他去了外家,万一到那里没见着人却怎么办?带几个缉访的老手去,出了事也好替你寻人。”
崔良栋丢了人、砸了差事,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叫车夫拉上两个老皂隶,撒开马朝南关徐家跑去。
他们的马快,车子好,几人俱都是会认路的,到徐家竟也没比崔衡慢多少,车子驶到时正好见着他在徐家门口儿拍门高叫:“让我进去,我是你们家表少爷!”
车夫长出了口气,把马车拉停了。
徐家的大门不开,只从小门后传出一道冷漠的声音:“崔家少爷请回去吧!我们家跟崔家早已经断了姻亲,纵娘子还在,你也不算是她的儿子了。何况娘子已经被老爷开祠堂除了名,别说你,连她也进不得徐家,你再说什么也没用的。”
那声音不高,又隔着门,只崔衡一个人听见了。崔良栋和车夫只听见他喊,没听见徐家回音,以为他就要进徐家了,急的冒火,两个皂役倒安心了:“还真是自己找着姥姥家了,人没丢,可要我们帮你们带回去?”
小海京一心要跟着少爷逃出生天,回徐家接着当人上人,扭着身子喊:“我是夫人给二哥买的人,我身契在二哥手里,我得跟着他回家,你们放我出去!”
崔衡此时更不知道后头有人,顺着门板滑跪到地上,重重地敲着门喊:“放我进去!你去叫我姥姥,姥姥最疼我和我娘,不会放着我不管的!崔家已经叫那个军户生的贱种占了,上下用的都是他的人,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
这哭声和詈骂声都传进车夫耳朵里,旁边还有邻居来看,吓的车夫立刻拉了缰绳,跳车下去跑向崔衡,想把他的嘴堵上。
门里却传出一道冷厉的妇人的声音:“崔公子,这里是徐家,不是你崔家,我们也不想听你辱骂兄长!我儿子已叫你们害得官位不稳了,徐家上下也是名声扫地,我还敢再闹出强夺他人之子的事来?再惹上官司,我死后也没脸进徐家祖坟了!”
这道声音才彻底断了崔衡的念,他狠狠地敲着门喊道:“姥姥,姥姥,我是衡哥,你不是最宠我了吗!你叫我进去,我还是你们的衡哥啊……我娘做错事,我没有啊!我没害舅舅,都是那孽……”
车夫从背后一把搂住崔衡,拿手巾堵了他的嘴,一语不发地拖着他往后走。他还待挣扎,那车夫却是个年轻力壮的,两个皂役也上来帮忙,横拖倒拽地把他弄上了车。
几人面面相觑,崔良栋心惊胆颤,汗流得像淌水似的,那两个皂役反而安慰他:“小孩子有时身子虚,容易撞客,做出的事都是鬼催的,不当真,回家拿童子尿浇一浇就好了。我们都是干老了公事的,咱们又是熟人,不会给你们乱说的。”
崔良栋心虚地笑了笑,掏出碎银给两个皂役当封口费,又请他们帮着把人押到家里。回家之后便命人绑了小海京,熬了安神药给二少爷定惊,自己坐在院子里,心神不宁地等着崔燮回家。
第124章
崔燮才从国学回来,家里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脸都要绿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崔良栋抖索着腿,几乎要给他跪下了,低垂着头把白天闹的那一场都讲了,只瞒下了崔衡骂他的那几句没说:“小的一时不查,谁知道小海京那不成器孽畜的为了巴结二哥,竟做出这等事来,在外头闹了那一场,还叫公差看去了……”
他再怎么埋怨,说话间也不敢捎上崔衡,只得自己担了一半儿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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