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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棒打鸳鸯（第1页）

双马庄可以算得上一手遮天的人物，我想只有村支书黄子民才当之无愧，看到他微微向前挺的啤酒肚就知道他在双马庄是说一不二的角色。然而这次枫桥镇干部调整，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调到镇政府，气得他脸腊黄腊黄的，他想十多年来把枫桥镇政府领导的话当作圣旨，事事躬为，没功劳也有苦劳。镇领导对他调动的事屁也没放一个，怎不叫他窝了一肚子的火。

从镇里回来，没坐稳太师椅便大呼小叫要茶，茶端上后舔了一口又“呸”地一声吐了，掀了茶杯说烫着了嘴，这下他婆娘英嫂倒来气了，手拿着鸡毛掸子指着黄子民的鹰勾鼻子破口大骂道：“没心肝的猪猡，天瞎了眼没霹死你，好心给你倒茶，你倒拿糖当醋不拿我当人，没见过你这软蛋虎皮猫，倒在家里耍起威来，要不是我爹，你当我个鸟书记！”黄子民一听这话便如气球遇上针，一下子便泄了气，谁不知英嫂的爹大小也是个吃公家饭的镇干部。

恰巧儿子虎子一脸臭汗跑了回来，黄子民便找到了挡箭牌将余气撒在虎子身上，娟丫见状乖巧地扯虎子离开，黄子民一看更是怒气冲天，大声喝骂娟丫道：“你还有脸拖他，自个的事还臭着呢，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晓得，一个姑娘家的成天跟着翔子的屁股颠转着，你也不怕躁了别人，好的后生看不上，偏看上穷得要饭的小子，我真是白养了一群饭桶！”这下黄子民可解气了，捎带把英嫂也骂上了，可英嫂一向对女儿的终身大事热心的很，倒没听出黄子民的花花肠子来。早把两人吵口的硝烟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娟丫毕竟是姑娘家脸皮薄，边哭边说：“我的事不要你们管。”黄子民听后又来气了，把手高高扬起说：“你有胆试试，再和翔子那小子混，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黄子民想是气急了，骂人是畜牲却捎带把自己也搭上了。娟丫脚一跺说：“我就是相上他了，你们别逼我，逼急了我剃发上东庆庵做尼姑去！”气得黄子民两撇八字胡直哆嗦，脖子上的青筋也暴突出来。英嫂说：“娟丫，翔子家太穷，你这不是往火坑里跳不是？”娟丫说：“是火坑也是我自己愿意跳的，与你们无关！”英嫂气得直拍大腿说：“没见过你这么没起色的货，你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英嫂缓过气来，急忙问黄子民说：“死鬼，你说的可是真的。”黄子民指着虎子说：“你问问这小崽子，前些日子那贱丫头还到婷丫店买衣服给翔子，娟丫这小妖精还怕翔子穿上不合适，还照着虎子身上比试了一番。”婷丫是黄子民的大女儿，嫁给了镇长的儿子，如今在镇里开了间服装铺。英嫂望着虎子一眼说：“可有这事？”虎子说：“穿的时候，我还乐了说：‘姐，你这回可大方了。’那知是给翔子买的，害我白欢喜了一回。”英嫂听后对余怒未消的黄子民说：“你别尽顾着嚷呼，得想个法子挡挡才是，八成是翔子那混帐甜言蜜语糊弄得娟丫迷糊了，不行，明儿我得赶集一趟，跟婷丫合计合计，凭咱娟丫水模水样，随便找个婆家也比翔子家强。”这样娟丫倒成他们的和事佬。

英嫂是在大清早来我家登门造访的，俗话说贵脚不踏贱门兜，她的到来是一次荣耀性的威胁。荣耀是双马庄第一夫人光临寒舍，威胁是用钱权来甩我们的脸，让我家不要存有任何幻想娶娟丫。黄子民说这事象病得连根拔去，要不会旧病复发。而我就是那病根。

英嫂的精明极尽其能用穷压住母亲，让她毫无反驳的理由。英嫂说：“今儿个我是初九说实话，翔子是个好后生，可咱这山沟沟里长不出金疙瘩，咱这地方穷，娟丫也受不了这份罪，再说你这家境着实让人看着寒碜。唉，都是我那笨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死缠烂打相上了翔子，这丫头是猪油蒙了心没救了。”这话有耳朵的都能听出说的是反话，还带点嘲讽的意思。母亲听后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侧过身用围裙揉了一下眼角，说：“是我家翔子攀高枝，不知深浅，你放心，我会劝他收心的，天上的月亮再美水里也捞不着。”英嫂说：“那我走了，你瞧我这做娘亲的，劳心挂肚的，这几时才是个头呀！”我多想用扫把赶走这可恶的声音，可当我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放弃了，我只是委屈难过，更多的是无奈，而母亲的心更加困苦难言，她承担了本应由儿子承担的屈辱。面对着这命运带来的屈辱她只是无能为力地哭泣。

母亲送英嫂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小脚蹒跚地来到我床前，挨着床沿坐下说：“翔子，怪只怪你不会投胎出世，偏偏落在咱家，今儿英嫂来了，她说的话你自个也听明白了，有句歌儿唱道：凤凰不进乌鸦窝。娟丫这事我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那歌儿娟丫就唱过给陈家旺听，母亲说得很无奈，但也很实在，天上的月亮再美水里也捞不着。我和娟丫的事隔着一层天，这天是穷搭成的。我说：“妈，你甭操心，我心里有数，我也不是没脸没皮的赖皮仔，人家既已小瞧我了，我再缠着娟丫不是更让人数落我了，我再怎么丢人也丢不到那个份上。”母亲说：“你心里明白就好，赶明儿找个说个门第相当的，咱家就是拆梁卖屋也得给你说上媳妇。”我说：“妈，这事你也别落心里去，将来我自个能说上媳妇，你就省省心吧！”母亲慢慢从床沿站起，用手撑着腰蹒跚而去。看着她因过度劳累而佝偻的背影，我心里不禁阵阵酸楚，连忙用书本盖住自己的脸，不让母亲发觉我的眼里早已溢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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