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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寻活气（第1页）

她在殿外站了一站，天地之间白光刺目，周围鼓满了风，她正要沿阶梯而下时，却有内侍报道：“元都督到！”循声瞥去只得一高大模糊的身影，虽看不清脸，但李淳一知道那便是太女李乘风的丈夫元信。

元信回朝是例常汇报，同时也是与太女李乘风“培养感情”。李淳一几乎未见过他，印象中只记得他英气十足不苟言笑，是看起来很不好惹的角色。

她没有停留，更不打算同他打招呼，只低头佯作未见地匆匆下了阶梯。

耗时已久的制科举终于告一段落，她也回家好好洗漱睡了一番，次日醒来后看到前来送饭的宋珍，这才想起了生病的宗亭。

以她的立场，并不适合登门慰问，于是沉默吃完饭，抬头与宋珍道：“给相公送张符章去，就说可以保他身体康健。”

言罢将符章往案上一拍，起身又吩咐道：“我今日要去骊山行宫，午后就走，行装尽快预备好。”

“喏。”宋珍俯身忙拾起那黄澄澄的符章，揣进袖中飞快地走出了门。

一上午短暂得很，何况李淳一还得在吃饭前带着行李赶到宫城外等候，再随宫里的车驾一道去往昭应城。

日头移至当空，紧挨着东宫的延喜门外停着李淳一的车驾。她撩开帘子闭目晒秋阳，快要睡着时，忽被辚辚车马声吵醒。她探出头一看，见是南衙卫兵们都出来了，紧接着又看到与元信一道走出来的李乘风。

李乘风显然是来恭送圣驾的，这意味着女皇应当快到了，李淳一遂赶紧下车。可她才刚下了车驾，便被李乘风倏地握住了手臂，李乘风偏头看她，笑着道：“陛下还未出来，何必这样着急。”她说着和颜悦色地拍了拍她肩头：“有褶子。”

自殷舍人一事之后，李乘风收敛了许多，御史台对她的攻击也明显少了。这阵子李淳一在前面为制科奔走，她却窝在东宫养身体，摆出了无争的姿态，过得十分闲适。

元信站在不远处，只偶尔朝这边瞥上一眼。因常年分居，李乘风对这个丈夫的态度向来不冷不热，哪怕元信再好再威风凛凛，她也不会放太多私心在他身上，盟友关系不该耽溺，感情更应当节制，这是她处世的逻辑。

她与李淳一站得很近，手仍握住对方手臂，双眼却平视前方若无其事地说道：“听闻陛下已做了定夺，向来从不授人的第一等给了贺兰钦，这是要将他抬到什么位置呢？”

她有意泄露制科的结果给李淳一，李淳一却心平静和地听着，像个偶人一般不表露意外或欣喜之情。

她见李淳一无甚反应，忽偏头看她，提议道：“将贺兰钦给你如何？”

她话音刚落，宫门内便响起内侍传报声。车舆将至，女皇及皇夫就要到来，诸人齐齐下跪行礼，然李乘风却不着急跪，她握着李淳一手臂接着道：“先前那几位你既然都没能看上眼，那曾经朝夕相处过的老师如何呢？制科敕头尚天家幺女，简直绝配，亦能成为一桩美谈，你说是不是？”

李淳一简促地回了一声“是”，李乘风却仍不松手，她语气不变，但话锋却分明是在警告李淳一：“还有——在前面行事手千万不要伸得太长，姊姊一向以剁旁人的手为乐，这个你是了解的。”

李淳一眼前仿佛又跳出小时候那罐子胳膊肉来，胃里顿时一阵翻涌，此时李乘风却忽然拽她跪下，迎接刚刚驶出城门的车舆。卫兵也好，即将要跟随女皇一道往行宫去的官员也罢，一时间，恭迎之辞异口同声地响起，唯有李淳一和李乘风是哑的，李淳一甚至连气也没有喘一口，她平抑下胃液，又在女皇示意众人起身时从容站了起来。

她本是要登车了，然却转过身当着众人的面伸臂抱了一下李乘风：“姊姊辛苦，我便先去昭应了。”

寻常人家姊妹之间如此举动也不会太常见，又何况是在天家。这一对姊妹自出生便有了诸多不同，一个养在帝王身边，另一个放在掖庭，长大后的境遇更是差了太多，怎会没有芥蒂？

落在部分朝官眼里，此举值得揣测，这毕竟是吴王主动的示好，难道两座冰山也要化开、难道局势要变？而已经登上车驾的女皇，也是垂了眼眸，她何尝不希望诸人都和气相处，但身在核心权力巅峰的帝王之家，就算没有争权欲，也必须学会自保，对谁又能真正剖心？

帘子缓缓放下，遮蔽了秋风里的凉，便再看不到女皇及皇夫的身影。李淳一也登上车，撩起帘子往外看，车驾腾腾而行，宫城渐渐远去，那巍峨巅峰便只剩了秋天里的剪影，凌厉一笔亘在那里，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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