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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个一起?”柳亚东问。
侯爱森点上根烟嗒,柳亚东嫌他慢,一句话憋半天。“今天晚上是个大盘,丽茹姐做掮客要招待两个外地老板。”侯爱森一指胡自强,“你去春水堂跟着,保护她安全,话别多就行。”又问兰舟柳亚东:“心里害怕?”他教诲人的样子神似邵锦泉。
也没有。柳亚东嘴上没逞这个能。
“别怵,真的。拿着这个只有他怕你,只有他见你像耗子见猫,我没听说过猫要怕耗子的。”侯爱森把皱瘪瘪的款条儿往桌上一搁,“他自己也清楚什么叫天经地义,不然也不会躲。”
“泉哥不发话我他妈才不带你们几个小孩儿呢。”涂文贴着发际一捋,耸耸眉:“都别他妈给老子放叉子,躲后面儿就行。”
气温持续骤降,万物遇冷气都陡地一僵。涂文带路,去宿舍楼拐头的大车棚。车棚看门的老头神似黄德雄,文朴的面孔搭诡滑的神色,涂文喊他一声老冯,丢他一包烟,他乐呵呵地伸胳膊接,姿势别扭,一看,原来是齐腕缺了右手。“修变压器给电打掉的,上头甩包呗,说紧急加的一单不在你工时里,报不了你工伤,就给鸡巴的五百块钱。”涂文悠着根随手拾的枝条,说:“他就拿铁钩子上单位把他领导捅瞎了,说还搅了搅,领导脑浆子都顺着窟窿往外淌。他蹲了七年牢,放出来了,就支摊子给人修车看车。”
兰舟连连回头瞥那个老冯,觉得他背影窄瘦如一笔挥就,像只老迈的黄鼠狼。
“会骑么?”车棚顶头歪着两辆溅满黄泥的铃木大摩,涂文恐吓道:“跟自行车可不一样,摔了要么下巴飞出去要么肋巴骨三根起断,敢玩儿么?”
“我骑?”
“废他妈话呢。你一个收水的还打算坐公交呢?财会啊你?”他又朝兰舟一昂下巴,“你骑也行,都一样。”
“我骑。”没等兰舟接话,柳亚东按按车垫,“你带他吧。”
涂文耸肩,扔远枝条打了个唿哨:“开工!”
速度也是种类于赌的瘾,来得更像毒,染上就极难戒。涂文骑大摩从不配头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脑壳几时摔爆几时算完。他嗡嗡拧着离合疾驰在湿滑的路上,快得黄发乱舞,破袄飞扬,哦哦怪叫起来又状如撒泼的毛猴,兰舟不由得自保心态地抠紧了摩屁股。路是沥青铺就,柳亚东天赋异禀,蹿出去百米就觉得得心应手。此时在速度中远瞭,心态会变得自相矛盾——没了青山起叠,一面是障不见了,视界畅爽,耳边是风的自由呼啸;但同时围屏也不见了,像洪流也可以随时到来。
何老卵都记不得自己这外号怎么叫起来的,总之是名不副实。他上楼前在烟杂店买了盒避孕套,这次找青青,娘的,他决定用掉它一半!许青青慢吞吞地卸掉假睫毛,红嘴唇,解着摇粒绒睡衣的腰带,何老卵硬着下头等的心急火燎,觉着这骚娘们在拿他逗猴,就蹿过去撕扯她胸罩带,嘴在她肉上乱啃,说:“操!你这绣花的功夫!他妈想憋废我兄弟啊!你不是来那个了吧?!”
许青青边摘耳环边挣动:“饿死的野狗!我来你就不做了?”
何老卵倒拔柳似的把人抱起,抡进床,披盖上去咬住她嘴:“那我就弄得你淌水儿又淌血!”
用废两个套,后来没顾许青青的挣扎,又清清爽爽地扎了她一枪。何老卵倚着床头嗒一根牡丹烟,手勾着许青青,不闲地捻她那粒通红的马奶葡萄。许青青拿纸擦着腿间的黏糊,叹气儿说:“下回你他妈再有一次弄我里面,我就拿刀斩了你。”
何老卵手下一用力,说:“毒不毒啊你?我都四十多了你给我生个种怎么了?!”
“我凭什么?”许青青把纸揉成一团扔地上,盖上棉被往里一躺,“我是个老茄子?你那儿入秋了我这儿就得及时长一肚子籽?太把自己当东西了吧?”她哂笑:“你但凡现在能拿出一万,我就给你生,是儿子是丫头我都认。”
“一万?嘁。”何老卵烟头也往地上丢,烟往许青青脸上一吐,“付文强生意越做要越大,我这次回来跟着他干,一万算屁!肯跟他豁命,小车洋楼我也买得上。”
许青青一抠指甲,剔净了泥垢,弹掉说:“是,你从老卵变老板了,喝酒要配蟹,玩女人要去春水堂,茗茶要去金鼎,烟你要三个五,赌你要去澳门。我这一亩三分地你千万别来了。”
何老卵瞪眼:“嘶哎你个臭娘——”
许青青翻身给他一张白背:“我图你一个鸡巴划来么我?迟早害死我。”
“你这话——”
梆!!——梆!
涂文的收水路数直来直去,常逼得人四蹿。他大摩的后备箱里俨然开了五金店,铁链钢丝锁有实用性,摆得明目张胆;归进管制刀具一类的锯条或三角刮刀,则用几份《良友》包上,不显刃,掖起凶光。涂文教给兰舟柳亚东说,收水第一要义乃见钱,你捅得他归西,他一个子儿吐不出来,于咱们等同狗屁。这里面镀锌管最好使,你砸头能震荡,砸锁骨必折,不致要命拿手里又好看,联防队拦你盘问了,你能说你是拿回家修暖气道的。这都是学问给我他妈记着!
老国土招待所空房一律外租,空心木板门配古早的插销锁,不定能防得住聪明点儿的狗。涂文问武校散打练不练脚法,柳亚东说,算基本功。涂文耸肩比个请,响指一弹:踹!
脚靶成了私人的宅门,理由就不充分了。柳亚东专注力提不到百分之百,力道也顿减,看着刚狠的一脚只踹脱了一半的插销。涂文耸眉,柳亚东觉得那是个嘲笑他的意思。涂文示意兰舟,兰舟接着补了中规中矩的一记,门才弹飞,砰的一声大敞。
精水点点的脏套子,废纸团满地,奶罩内裤铺了一床,两个人赤身裸体地从被窝里弹出来,一屋子最原始的肉欲味道。柳亚东皱眉,偏开头不看女人的精光样子。兰舟也扭开,不自在地低头往后退。柳亚东伸手过去抓住他衣摆,把他往自己背后扽。既是保护,又是私心。许青青想喊,何老卵心明眼慧地朝她嘴上一捂,悻悻笑:“哟,旧强哥。”
“你可别!”涂文搬了个凳子抵住了门,屁股往上一撂,“你一个四十的管我叫哥,你不嫌吃亏我还嫌损阳寿呢。”瞥眼许青青,他嘘个唿哨,眯眼笑:“老当益壮啊老卵哥。”
何老卵没说话,把许青青和她的衣服一块儿往被窝里塞。
“听讲红珊瑚雨花山那两个场子老有人见过你,你怎么?去拆东墙补西墙,指望着一盘翻身呢?”涂文摸兜,“这会儿大大小小的场子都有你欠的水吧?你也够厉害的,这都没叫人打死弄残?你怎么弄的,啊?教教我。”他丢过去一根烟,烟咕噜咕噜滚掉地。何老卵哪儿敢接。
许青青蓬乱着头发钻出来,涂文起身过去揪她下床。
何老卵把尖叫着挣扎的许青青一搂,求饶说:“旧强哥!旧强哥!跟她没关系!我又不跑!你看你——”
“松手。”
“担泉哥多少水我都记着呢!我这次——”
“松手听不懂?”
涂文一拽,许青青就摔落在床下了。膝盖被涂文磕疼,她则扭头怒视着何老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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