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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雨在正中一间屋中收拾忙碌,见她进来,忙问:“夫人可要换装去陪军司行猎?”
舜音扫视一圈,看到中间一方案席,当中小案上备有笔墨,入席坐下:“晚些再说。”
胜雨看她似是要忙,赶紧退去了。
舜音提笔铺纸,却又停顿,她习惯了记述机密,从未写过真正的见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去写。
可偏偏有个机会摆到了眼前,今日一来就遇上西州都督夫人,已是天大的机遇。西州都督本人是回鹘贵族,那便有回鹘势力在支撑,其夫人又是阎氏一族中人,如此身份叠加,在河西必有一分权势,现在又是主动过来结交,若是错过,岂不是太可惜了。
眼下他又是这样的境况,更不容错过了。
舜音拧拧眉,只得将至今所见表面景象在脑中过了一遍,所幸记忆好,都记得清清楚楚,继而落笔,边忆边写。
不知多久,屋中光亮都似暗了许多。
忽而“笃”的一声轻响,她抬头,眼前多了男人的颀长身影。
穆长洲刚放下手中的弓,身上袍衫依然扣得严整,只护臂和腰身似束得更紧了,愈显得肩宽身长,眼睛正看着她:“音娘这是陪去何处了?”
舜音看到他,心中一动,将笔递了过去:“穆二哥来得正好,以你的文采,定然能写出篇好手稿。”
穆长洲走近两步,垂眼扫了眼她面前的纸,又看她:“做什么?”
舜音说:“自然有用。”
穆长洲没作声,松了松右臂护腕,又扫一眼那纸。
舜音忽然想起刘氏和胡孛儿都说过他不愿再提年少往事,大概也不愿听说他文采如何,只好收回笔:“若实在不愿就算了,我自己胡诌就是了。”
身侧忽的一暗,穆长洲已然入席,掀了衣摆,坐在了她右侧。
舜音立时要让开一些,但他取了她的笔,在案上一点,直接问:“要怎么写?”
她便停住了,凑近来看纸上的字,忽觉离得更近,整个人都似已要倚上他,这些时日都离他太近了,心口隐隐跳快了些,干脆坐正些,轻声说:“都可以。”
穆长洲偏头,看到她白生生的侧脸,嗅到她发间淡香,左手已搭在她腰后,又刻意收心没动,才能专心去看她写的手稿,口中问:“今日来信写了什么?”
舜音回神,嘴角又缓缓扬了起来,低声道:“无疾已高升了。”
那封信中,封无疾说,因她此番及时送信去秦州,知会了三州生变之事,让他摸清了距离秦州最近的河西几州大致情形。他及时上报长安,圣人虽未宣扬,但以其稳定边防为功,已加封他为昭武校尉。
也许真是赶上了朝中人事变动的好时机,一下升至校尉,已算得上是重用了。
穆长洲转头,很少见到她这样笑,眉眼微微一动:“那看来总算还有件好事。”
舜音脸上笑意又淡去了:“可在这时候,便算不得什么好事了。”此时他受打压,她的弟弟却受到了加封,即便不是什么高位,若被知晓,也只会让他更受打压。
穆长洲不置可否,笔下轻动:“那你在此写这些?”
舜音看向他:“我要送给西州都督夫人。”
穆长洲笔一停,看向她:“送人?”
舜音点头,声音低了许多:“穆二哥来此,总不会是真为了闲到底,那些人虽官阶低微,可都是你的下属将领,都散布在凉州军政中。这里又有官员家眷往来,不该趁此时机结交权势?西州都督夫人想要你的诗文和我的手稿,何不满足她?”
穆长洲忽而笑了:“我以为是给你的。”
舜音一怔。
他已搁笔,霍然起身,径自走去门口,停一下说:“我会安排昌风另送别的给她,这就给你。”说完出去,唤了声昌风。
舜音低头看了一眼纸上,入眼都是他走笔遒劲的字,将她写的手稿通篇改了一遍,最后还多了一行小字:凉州行军司马穆长洲赠夫人封舜音,独存。
她眼神轻晃,一把收了折起,低低自语:“又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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