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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但为亲故（第1页）

安顿好父亲，又将缠着自己讲故事的思思哄睡着了，秦昊才上楼去看桑桑，他有点担心这个倔强到把什么都放在心里的妹妹。

推开虚掩的卧室门，只见秦桑正坐在床沿整理着思思的衣服，一件小裙子被她翻来倒去地折叠着，连哥哥进来也没发现。

秦昊叹了口气，上前拿过帮她叠好。桑桑默默接过，将整理好的衣物分门别类放到衣柜里；转身，见哥哥正关注地望着自己。虽然兄妹俩素来亲厚，但有些话秦桑也不知该怎么跟他说；当年哥哥选择没有追问，而是牺牲自己的幸福来庇护她；这么多年来桑桑也习惯了将这些往事捂在心里，任其发酵、腐烂。只是没想到四年后钟禹会一再出现，硬生生地挑开了自己刻意遗忘的伤疤。

良久，秦昊打破了沉寂，轻声问道：“是他吗？”

秦桑点点头，有些心酸、也有点难堪。

秦昊不由心绪烦乱，要不是怕病重的老父发现什么，而对方又是以一介良医的身份闯入，他真想好好修理修理这个罪魁祸首。

“哥，你别担心，我和他不会有什么了。”秦桑惨然道。不是没有午夜梦回、爱恨交加；但得知他和罗梦婵走到了一起，秦桑便告诉自己再没有了转圜余地。

秦昊心疼地搂住妹妹略显单薄的肩膀，下定决心说：“别担心，凡事有哥呢。我想过了，明天就将姑妈接来照顾爸。爸两个月后要开始化疗，趁这段时间我会去将工作安排好，然后就回家来找份工作，守着你和爸，帮你照顾思思，你说好不好？”

“哥—”秦桑吃惊地推开哥哥，“你怎么能丢下你的专业！回家来能找到什么工作？爸和我都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傻姑娘！”秦昊好笑地捏了捏妹妹皱起的小脸，“你哥又不是孩子，孰轻孰重还会分不清？爸那边你先别说什么，等我先斩后奏就行。”

见妹妹还欲分辨，秦昊赶紧堵住她的话头：“你还不相信你哥的能力么？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还有一句话秦昊没说，想必妹妹也明白，如今秦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走的走，身为长子，他怎么能让妹妹独自面对风风雨雨呢？

最终，秦桑叹了口气，神情和哥哥如出一辙，“嫂子那头怎么办？你要是回来，不就离她越来越远了？”

秦昊沉吟无语，秦桑到底没忍住，问道：“哥，嫂子是个多优秀的人啊，对你也是掏心掏肺的好，有什么误会不能解决呢？你倒是主动点啊。”

秦昊苦笑道：“不是我不想解决，你也说过，她是个优秀的人，她有她的骄傲，我不想拖累她。”

“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秦桑很自责，当年要不是为了保护她，嫂子会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赢得秦昊的爱情，也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与被动了。

“傻瓜，为什么总是责备自己呢？我们都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答应你，过两天我就去西安见萧晓，好不好？”秦昊安慰妹妹，也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感觉到哥哥的诚意，秦桑很开心，她一直觉得亏欠了萧晓姐，也不愿勉强哥哥再为自己牺牲什么，如果这两个她喜欢的亲人能真心走到一起而不仅仅是为了顾全大局，那比她自己能获得幸福还要重要。

“早点睡吧，这两天我在家，你多休息休息，过两天我走了家里又得拖累你了。”秦昊疼爱自己的妹妹，所以更是坚定了把工作转回来的决心。

“没事。哥，你也早点休息。”秦桑站起来准备去将思思抱过来。秦昊阻止了她，“今晚我带她睡好了，不然明早醒来她得哭鼻子了。”

秦桑无奈地笑笑，她知道思思心里很渴望有“爸爸”的关爱，所以不常回来的秦昊受到了小东西的特别青睐。与哥哥互道“晚安”后，难得清闲的秦桑很长时间都不能入睡，她习惯性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用以催眠——弥尔顿的《失乐园》，秦桑觉得有些嘲讽：抵不住诱惑的夏娃注定只能和亚当一起被逐出伊甸园，这是连人类的始祖也无法逃避的原罪与宿命。

凌晨时分，从梦中惊醒的秦桑一时间再难入眠，也谈不上什么噩梦，只是零星的一些片段，不愿在白天想起，却每每于梦中浮现。那手术钳的冰冷触碰及撕心裂肺的痛楚在梦中分外清晰。已是暮春，桑桑却觉得有些冷，她拉过思思留在床上的海豚宝宝抱在怀里，感受着那点柔软的温暖。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了谁在叹息。有泪珠从桑桑紧闭着的眼角滑落，母亲临终前的担忧、不舍还有怜惜如在眼前。

桑桑将头深深埋进小海豚温暖的怀抱，不愿让自己再次沉浸于思念与感伤中不可自拔。

“真是败给你了。”恍惚间眼前浮现出那个眉眼清俊的男孩无奈的神情。在几次摆脱不了一心要“负责”的秦桑充满诚意的行动后，钟禹终于和缓了脸色，将书本转到不太灵活的左手，右手接过她递过的饭盒。“走吧。”男孩长身玉立、率先走向不远处的紫藤长廊，不愿再在路边招惹擦肩而过时同学好奇的目光……

那时的钟禹多么年轻啊，而自己居然无师自通地将“太极推手”的“粘连缠随”锲而不舍地发挥到了极致。秦桑无声地自嘲，至今还无法理清那句“我会对你负责的”豪言壮语是如何冲动地脱口而出的。是睁开眼见到钟禹近在咫尺的容颜后一时的灵魂悸动，还是那瞬间温情转瞬即逝后失落下的挽留？

秦桑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在外人眼中是温吞水似的好性子，但骨子里却有一股拗劲。读中文系是兴趣使然，已经有个学工科的优秀儿子，秦父倒也没勉强小女儿考研时换个热门的专业。将来进个杂志社当编辑、或者考个教师资格证做老师都不错，秦桑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于是天真地认为与写作或者孩子打交道会纯粹点。

直到为了报答钟禹的“伸手相救”之恩，秦桑才发现与钟禹相比，一名文科生的生活是多么轻松与“不务正业”。于是拗劲与良知使得秦桑不但包揽下为钟禹图书馆占位置及每天打午饭的重任，还主动闯到宿舍要为左手不方便的钟禹洗衣服，舍友的艳羡与起哄，把个面冷心热的钟禹囧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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