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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雪卡 雪卡2（第1页）

从老虎嘴开始，就是下坡了，海拔高度渐渐降低，路也好走多了，只是山上不时有水流从公路淌过，跌入山谷，每当汽车从水中疾驶而过，车旁就扇起两排高高的水浪，汽车好像正在劈波斩浪的巨轮。把个幺妹高兴坏了，只要前面看见有水，她就兴奋地大喊，开快点，开快点。达吉也十分配合，每次都加速从水中疾驶而过，水浪溅起，幺妹的笑声也起，手舞足蹈，快乐的无以复加。驾驶室都要被幺妹掀翻了。其实，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这时，汽车穿行在森林胡同里，两边的树木非常高大，它们弯着腰，举起手，仿佛要把车和人揽入怀中。行驶在路上，已经看不见天了。四周幽幽地安静，幺妹不说话了，只是紧紧地抓住达吉的手臂。达吉做着鬼脸吓唬到：小心啊，绿毛鬼要来了，它就喜欢漂亮姑娘，要抓去做老婆。幺妹两眼一闭，更紧地靠在达吉身上说：我才不管，有我达吉哥哥呢。达吉偷笑着给了身边这个可人儿一记暴栗说：傻瓜，世上哪有鬼啊。人都是自己吓自己。幺妹“噌”地一下坐起来，认真地说：真的有鬼，你不要不相信。有一年，我们家隔壁有个老人去世，我们把她送到墓地，晚上回来我陪着我的小姐妹在她床上玩。她有个三岁的妹妹也在床上，我们正说着悄悄话，突然，小丫头指着门口，叫了一声“奶奶”，当时就把我们魂都吓飞了，我们抱在一起，抖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只剩下小丫头还在床上又蹦又跳。直到她妈妈进来才把我们救过来。她妈妈听我们说过也吃惊不小，赶紧又给烧了几柱香，嘱咐逝去的人不要再回来吓人。这事过后，我是好久也不敢去她们家，听说小孩眼里火焰低，最容易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达吉笑了，说：这有什么啊，她死前是亲人，死后是亲鬼，小孩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啊。幺妹诧异地看着达吉说：什么“亲人”“亲鬼”，你可真能出新词啊。达吉说：我们的人死了，都送去天葬。□□被天葬师剁碎后和上糌粑喂给天上的雄鹰，□□消失了，灵魂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多好啊。幺妹说：好是好，可是当人们要去扫墓寄托哀思的时候到哪去啊，达吉说：去寺庙啊，去添一灯油，去转一次经，思念就有了寄托。不过，你这一说，我想起我在学校的一件事了，幺妹急问到：什么事，什么事？达吉笑着打了幺妹一下：你慢慢地听我说啊。我们学校是西藏唯一的财经类学校，学生来自西藏各地，藏汉都有，但藏族据多。这件事发生在一个汉族学生的身上，我至今记忆犹新，那个汉族学生来自格尔木，有一天，突然大量服用了自己治肺病的一种药自杀，好像叫什么“异”，什么“昞”的药，我也记不清了，反正送到医院就没有抢救过来。死后，他父母亲来到学校料理后事，说儿子生前最喜欢穿“海魂衫”，要学校给准备，学校派人走遍了拉萨大大小小的商店就是没有买到。这时，他们班上一个女同学说：我这里有一件。主动拿了出来，这时，有的汉族同学说：活人的衣服是不能拿给死人穿的，死人穿了，就会把活人一起带走。可没人信这话啊，衣服还是给死人穿走了。几个月后，这个女同学就在校门口遭遇车祸，死状惨极了。她本来长得非常漂亮，死时，都没了人形。汉族学生都在议论，说这是那个死鬼把这姑娘带走了。幺妹狠点着头说：真的是这样，我们那里也有这个讲究啊，老辈人的话不能不相信啊。

良久，幺妹叹了一口气：唉。我没见过我妈，连梦里也没见过，我多希望我妈变成一个漂亮的鬼出现在我的面前啊。达吉说：看，想“亲鬼”来见你了吧。幺妹打了达吉一下，达吉夸张地“哎哟”一声，幺妹紧张地说：打到哪里了，这么痛啊，快让我看看。达吉一把抓住幺妹说：好阿妹，今后我们是一家人了，我的阿妈就是你的阿妈，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你不会孤单的。幺妹突然紧紧抓住达吉的手说：天啊，天啊。我要去见你阿妈阿爸啊。吓死我了，我不去行不行啊，达吉柔柔地说：小傻瓜，你要是不去，我是不会勉强你的，今后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不过，我的阿爸阿妈人可好了，我长这么大，他们从来不干涉我的任何事，我的人生都是我做主。你要是见了，也会喜欢他们的。好了，以后再说吧。

走了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树木稀少了，路边开始出现庄稼地。达吉说：快到了。突然幺妹大喊一声：有人！远远地只见路边站了一个人，手里高高地举着一个什么东西。达吉笑了，说：这是搭车的，他手里一定举着一只鸡。在川藏线上跑车，常常会遇见这种事，你们汉族司机最喜欢。幺妹说：哥哥，你不会要人家的东西吧？！达吉说：我才不稀罕呢，不过只要能搭上他们，我会的，因为这里的老百姓坐车很难，公共汽车不多，他们很不容易的，不过，你看着，你的车一停下，答应他搭车，上车的人就不是他一个人了。车驶到那人面前停下，幺妹看清了，这人手里果然是一只鸡，那人急切地冲到达吉面前说着什么，幺妹一句也没听懂。只见达吉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也说了几句什么，幺妹就看见路边仿佛变戏法般冲出了四、五个人，男女老幼都有，每人都背着一大包东西。幺妹惊讶地半天合不上嘴巴。达吉跳下车，打开汽车篷布，让他们钻进去，又把车篷布仔细系好。回到驾驶室，达吉说：唉，本来是不该搭他们的，可是不搭他们就回不了家，好在车里还有空地，只好开慢点吧。幺妹点了点头说：我在老家也会遇见这种事，我们那里公共汽车一天就两班，可不方便了。我们也常常在路边拦车，不过很少成功，这些人的办法还真有效。达吉说：可不是，我在学校的时候，因为要学开车，和我们学校的司机都很熟，尤其那几个汉族司机，每次到林区跑一趟，至少收获一只鸡。据说：现在在主干线上，老百姓手里都直接举钱了。有的贪心的司机，车上货物都装满了，为了贪图几个小钱，就在高高的货物上又搭了几个人，每次看见，我都为这些人担心，川藏线又不好走，一出事，可就是好几条人命啊。所以只要遇见这种情况，我都会避让这些车，祈祷他们千万别出事。可是也不好管啊，老百姓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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