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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看电视（第1页）

当天完全亮了以后，我看到床铺上躺着的人全都光着瓜青的头，我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头，我的头发早已凌乱不堪，早起的人则在马桶里撒尿，男人特有的尿骚气味充斥了窄小的空间，可是早已没有嗅觉、没有听觉，唯一感觉自己还活着的证明我饿了，我从昨天投案开始就再也没有吃饭，不是没人给我吃，而是我根本就咽不下去，味同嚼蜡。

七点的时候，在外牢服刑的犯人给我送来了洗刷的用具，按照这里面的规矩，这牢房不能叫牢房，而管叫“号子”。大概来源就是上面写的数字，17号子里的犯人陆续地洗刷了，我还呆在床铺上不想动，我不想洗刷，一个坐牢的人没必要那么讲究。

当所有人都去洗刷时，床上还有一个躺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当一个瘦猴一样的年轻人走过来推了推他，说：“康哥，水都放好了，起床了，一会就要吃早饭了！”

这声音很熟悉，就是昨晚教训我的，尽管昨晚很黑，我没有看清黑影是谁，但是他那谄媚的声音夹杂着男性沙哑的鸭公声很容易分辨出来，这声音让我不由打量了一下这个瘦狗一样的年轻人，身高还不到一米七，瘦得拿针都挑不到四两肉，这样的人居然敢打我？

存在既真理，也就是说事情发生了一定有其发生道理。母亲一再告诫我要忍让，我不能太过冲动，这个康哥应该就是这17号子的牢头吧，这个康哥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辈。

牢头一般都分两种，一种呢是犯的罪行比较严重的，判刑也在十年以上，直至无期徒刑，那些死刑犯则要受到特别关照，一般在审判前都会安排两个想要立功的、看守所领导也信任的犯人与他同一号子，明确交待任务，防止死刑犯自伤自残，更主要的是防止自杀。死刑犯相对来所比较少，他们住的号子也是比较特殊的，据牢友讲，死刑犯的号子一般是第八号子。八这个吉祥数字在监狱里居然是死刑犯的号子，这让我离开监狱后再也不用8这个数字，包括手机号，车牌号等一切与我生活有关的数字。

另一种则是有钱有势的有背景的犯人，这些人一般就是官二代、富二代，当然也包括一些落马的官员。这些人在监狱里想什么有什么，人的生活质量好坏是以物质来衡量的，你掌握了物质同时也掌握了权利。特别香烟和酒，监狱里面是不允许有这两样东西的，但是这些神通广大的犯人就是能弄得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在这监狱又上了一堂政治理论课。

我想康哥应该属于第一种，当然开始是我的猜测，后来才知道他犯的是抢劫罪，估计会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是17号子里面犯的罪行最重的一个，其他的大都是盗窃、抢夺，和轻伤害案子。

早饭是一勺稀饭，两个馒头就着几片酸菜叶。看着别人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我也喝了一口稀饭，这稀饭稀得能照见人影，我有些渴了两口就喝光了，再来咬馒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却一点都不想吃，我努力想把咬在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却咽得我两眼冒金星，这馒头实在是太干。我干脆吐了出来，瘦猴瞅了瞅我，嘴角往边上一翘露出邪恶的笑，说：“丫，还富家子弟哦，吃不惯呀！”我装作没有听到一样没有理会他。

吃过饭后，管教叫我出去理了一下头发，说是理发其实就是刮个光头，说是刮光头也不是，只是电推子把头发理得很短，短得紧挨着头皮，所以远看上去就是瓜青的颜色，而且理发是外牢的犯人，技术也很烂，但是管它呢，坐牢还管什么发型，理完后我伸手一摸，感觉挨着头皮的头发有点扎手。

我再次回到17号子时，号子里的人还是象看西洋镜一样从头到脚扫了我一遍，我小心翼翼地挪到靠近马桶的床铺角上坐下，虽然马桶已移到了洗刷间，但因为犯人晚上撒尿时会溅出桶外，日积月累这个角落始终有一股异味，这个位置仿佛固定是给新犯人睡的，我也很自觉地呆在自己位置上。我不能改变这个世界，至少我能适应这个世界。

瘦猴突然说：“康哥，会不会觉得无聊，要不要看会电视？”康哥脸上的胖肉很吃力地往边上挤了挤，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劲才让嘴张开，露出两颗大板牙笑道：“是呀，我们这个号子有一阵子没进来新人了，今天老子也来兴致了，马上上演！”

瘦猴一扬手，号子里的犯人都停下了望着我，瘦猴就走了上来，对我说：“小子，康哥要看电视，一会你表演给他看，他说要看什么，你就演什么，听懂了没有？”

我一脸漠然地看着瘦猴，瘦猴大概看出我是榆木脑袋，瘦猴骂了句：“读书读进牛婆B里去了！小四，过来给他示范一遍”，这个叫小四的黝黑小子，他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

小四站在床铺的对面，瘦猴就用拧了一下小四的耳朵说：“新闻联播！”，小四的嘴马上就哼出来了新闻联播的开头曲，接着小四就说：“各们观众，这里是中央电视台，我是罗京，”接着小四又学女声说：“我是□□。”接着又是男声：“现在为您播报新闻联播，这次新闻联播的主要内容有、、、、、、”

我看得都有点想发笑了，瘦猴却上前再次拧了一下小四的耳朵说：“中央三套，文艺节目”小四也不犹豫张口就来：“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那怕给妈妈刷刷洗洗碗、、、、、、”瘦猴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看明白了？”我应了一声：“嗯。”

瘦猴把我拉到小四站的位置，然后叫小四去洗刷间拿马桶，小四很快拿了马桶过来，瘦猴把马桶挂在我的脖子上，然后打开了马桶盖，尿骚气味夹杂着粪便恶臭扑鼻而来，我看到马桶里还有昨晚的拉在那里的尿，还飘浮着几坨黄黄的大便，这些鸟人，不仅没有倒掉昨晚的马桶，还故意留到来臭我，更为可气的是，昨晚我一夜没有睡，根本就没有人大便过，马桶里哪里的粪便，分明就是早上故意不拉在洗刷间，拉在马桶里看我出丑的。这样坏心眼的人除了瘦猴，不可能是别人。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呀！母亲告诉我要忍让，我得忍让，小四这时拧了一下我的耳朵说：“天气预报。”瘦猴突然制止了我说：“等下。”瘦猴飞快地跑进洗刷间，拿了一把马桶刷子出来，他用刷子在马桶里搅了几下，马桶里马上泛起很浓烈的恶臭，熏得我连连干呕，早上吃下去稀饭变成了酸水直往上冒，我努力地往下咽，我知道，我不能出丑，如果出丑的话，会让这群鸟人耻笑。

瘦猴狠狠地拧了一下我的耳朵说：“天气预报！”我把头稍为往上抬了一下，尽量距臭气熏天的马桶远些，我先装模作样地哼了一段天气预报的开头曲，然后说：“各们观众，现在为您播报天气预报，全省大部分地区为晴朗多云天气，局部地区有阵雨或雷阵雨。下面为您播报城市天气预报、、、、、、”

瘦猴和康哥等人听得捧腹大笑，笑得人仰马翻。他们就象是耍猴人一般慢慢体会捉弄人的快感，这快感打发了他们寂寞空虚的时间，瘦猴又上前拧了下我的耳朵说：“武打片！”我则模仿武打片中的打斗场面的刀枪交织，拳打脚踢的声音。

我笨拙的口技再次引发他哄堂大笑，接着瘦猴又过来拧了一下我的耳朵说：“枪战片。”我又再次模仿枪战片中子弹乱飞、炸弹爆炸，人物牺牲的声音。

其实什么东西都有一定的保鲜期，久了都失去新鲜感，都会变得索然无味，就象这个俗称看电视的节目，这些犯人看多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康哥也感觉越来越没意思，瘦猴也看出这样的节目每次都一样，看多了谁都会兴趣索然，瘦猴讨好地说：“康哥，要不让他演个三级片给你看看。”康哥脸歪了歪，一脸淫邪地点了点头。

瘦猴走了上来，拧我耳朵，说：“演三级片，把裤子脱了，做男女那个的动作，嘴上学□□的声音！”我脸一沉说：“没看过，不会学！”瘦猴甩了我一巴掌说：“你丫装纯！”我脖子一横说：“不会。”

瘦猴便用手去扯我的裤子，我用手拎着不让他扯开，瘦猴从地上拾起马桶刷子在我头上敲了一下说：“哈，你丫还想造反呀!”我眼睛死死地盯住他说：“你别欺人太甚！”

仿佛我挑战了他的权威，让他颜面无存，开始用马桶刷子无情对着我的头乱敲一通，我的怒火从胸口窜出，把马桶从我脖子上拿了下来对着瘦猴的头扣了下去，屎尿当头淋了下来，淋在瘦猴惊愕的脸上，这时号子里的犯人在康哥的带领下一拥而上，对我拳打脚踢，我奋力反抗，但自古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五六个人蜂拥而上，到后面我只能卷曲在地上，用手护着自己的头任由他们殴打。

这边的骚动还是引来的管教，管教拿着橡胶警棍用力地敲着铁门才他们停手，进来后看到一片狼籍和满脸是血卷曲在地上的我。管教用警棍捅也捅我，说：“起来，装什么死，一个愣头青还妈拉个巴子，这么倔！心这么野，关你七天禁闭，教你怎么修心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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